“嗯。”陸琰擦去林季安額角薄薄一小片汗珠,“事情說完了我就過來了。李叔的事……我得在這裡。現在起來嗎,還是再休息一會?”
林季安喝完了杯子裡的溫水,感覺剛才從夢裡驚醒的餘悸平緩了下去:“起來吧,耽擱不得。”
也許都是因為昨天的事情擾在心中難以入睡,林府的下人已經起了不少,昨晚睡前林季安吩咐下去的事,他們已經著手準備了起來。
“竹依。”到廳裡的時候,李竹依正放著什麼東西在李儒身邊。她的頭發重新梳過了,衣服換成了孝衣,人看起來有些無力。
林季安走過去,手放在她肩上輕輕拍了拍:“先吃點東西?”
李竹依搖搖頭,看見陸琰,她只是朝他淡淡的點了個頭。
一個時辰左右,李儒下葬,是林府祖墳附近的那塊地。碑上還沒有刻字,附近的雜草已經被除完了。
林季安跪在最前面,李竹依在他稍稍往後一些的位置,陸琰跟著林府的下人,在後面。
前來的一路上李竹依一言不發,到了這個時候,她望著眼前堆起來的土堆,淚水忍不住又流了下來。
她本來應該是個流浪在街頭的孤兒的,又或者說她早就應該餓死,又或者冷死在襁褓裡。沒有李儒,她哪裡來的家?現在,把自己養大的人不在了,以後呢,她該怎麼辦?
“爺爺……對不起。”李竹依對昨日裡她來不及的反應再次自責起來,因為除了自責,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不如就這樣沉浸在痛苦裡。
林季安用手背擦了擦李竹依臉上了的淚水:“還哭呢,李叔知道了肯定又要說你。”
“說就說吧。”李竹依哽咽著嚥了口唾沫,胡亂抹著臉。
“你這樣讓他怎麼放心?每次出門,好多人都說你長大了,可一回到家,李叔總說讓你注意這個小心那個,你當記得你每次都是怎麼回答他的嗎?”
李竹依吸著鼻子。
林季安嘴角勾起一抹和熙又苦澀的弧度:“你說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做很多,凡事心中有數,還能獨當一面,讓李叔不要擔心。”
“我……”
“這些我知道你能做到,證明給李叔看吧,也證明給你自己。”
時間差不多到了,林季安起身前,對著李儒的墳墓道:“李叔,你說的我都知道了,林府永遠都是竹依的家。”
下葬的儀式簡單過了一遍,林季安沒有要求多麼莊重。身後陸琰看著李儒的墓碑,悄無聲息地磕了個頭。
事後,林季安和陸琰快馬來到宮內。一進到宮裡,他們先去了一趟明德帝的寢宮。
“陛下、太子殿下,陸侯爺和林大人來了。”
明德帝在早上已經醒了過來,但是因為常年吸入毒氣引子,在激發體內的毒後,身體情況一下直轉下降,如今整個人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態。一夜間不少太醫接連給明德帝診脈,都不好說清楚其中的門道,只能先抓一些補氣血的草藥先給明德帝喝著。
趙奕明一直伺候在明德帝床邊,血絲早已經浮現在他的眼底,一晚上沒休息,他現在的精神也不太好。
聽了宮人的呈報,趙奕明轉嚮明德帝,低聲喚道:“父皇……”
明德帝抬起手,摸到了趙奕明的手腕,然後顫巍巍地點了下頭。
“讓他們進來吧。”趙奕明轉達。
林季安和陸琰進了寢殿,殿中伺候在兩旁的人在明德帝的示意下被叫了出去。整個寢殿,就只剩下了他們四人。
“林……林季安,咳咳……咳!”一句話還沒說清楚,明德帝就忽然猛地咳嗽起來。
趙奕明想把他先扶起來,但明德帝搖了搖頭。等好不容易平複下來之後,他才重新往殿中的方向看過去。
“朕……朕在昨日說的……都是真話,林相,確實是死在朕的手上。”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卡著刀子的喉嚨一般艱難地說出來的,明德帝的胸脯急促上下起伏,他似乎一定要把話說清楚才能安心。
“你想離開繁城,朕不會攔你,還會賜你白銀百兩……但是你若想從朕這裡……咳咳,拿走以性命作為代價的東西,朕絕不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