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人,怎麼會這麼多?”
起初侍衛也是不敢相信,因為他們在城西幫忙,並沒有多少人因此得病。
“問了他們,說當時並沒有戴絹布。”
趕在林季安說話之前,侍衛緊接著道:“殿下已經讓我們下了命令,在此病醫好之前,任何人都需戴好絹布,否則食物和水的分發都將減半。”
林季安嗯了一聲:“備馬車,去城西吧,殿下這兩日應該累壞了。”
侍衛應下,剛走出兩步,他忽然又回過頭來到:“對了大人,郡王他來了。”
橋邊,趙奕明正在命人處理因病而亡的人的屍體。幾個蓋著白布的擔架擺在河面一岸,他站在橋上用布匹將自己裹成了個粽子。
月色攏下,一行侍衛拿著火把佇立在橋邊,這是趙驊自己帶來的增援,而他本人此時就站在趙奕明身邊。
“皇兄,這應該是埋了好還是焚化了啊?死了還會傳染嗎?”
趙驊對他笑了一笑:“殿下,這都看你的意思。”
“看我?”趙奕明的雙手都攏進了袖子裡,這裡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而且他還想回去看看林季安的情況。
“我覺得得結合一下大夫跟他們家人的意見,聽說江寧這邊人死了下葬也有些講究的,隨便這樣處理我擔心……”
“殿下。”趙驊打斷了他的話,“現在是特殊時候,人心動蕩是常態。你是為了江寧好,等這日子過去,他們會理解你的。”
“哎呀皇兄,我們還是……”
突然,有一個青年從城東的方向沖了出來,直朝橋上的趙奕明奔去。他雙目遍佈著恨意,若不是下面的侍衛擒拿迅速,非得上橋沖人狠狠來上一拳不可。
“怎麼回事?”趙奕明被青年的舉動嚇了一嚇,趙驊順勢擋在了他身前。
“放開我,放開我!”那青年不斷在侍衛手中掙紮,肩膀和雙腕被狠狠扣住,眼中泛起的血絲在掙紮中蔓延開來。
趙奕明看他的樣子似乎有些眼熟,這些天見的人太多了,一時半會想不起來是在哪看見過他。
“還稱自己是大周太子,太子就是這麼對待死者的嗎!都說了讓老人回家休息,現在到好,死不瞑目心中有憾,這麼我們做子孫的怎麼安心!”
青年不停吼著,脖頸上的青筋凸起,這是他目前唯一能用來發洩的途徑。
侍衛長聽他出言不遜,呵斥道:“放肆!敢這麼對太子說話,你的命還要不要了!”
趙奕明連阻止侍衛長,他想起來這青年是誰了。那日他和林季安一起到村裡的廟宇中檢視情況,廟後那個照顧自己爺爺的青年!
剛才他說死不瞑目心中有憾,那不就是說……
“你們……放開他吧。”
趙奕明心中彷彿受到了某種沖擊,對他而言這些死去的人確實是因病死去,但也僅僅是這樣而已。可對與其他人來說呢,死的是家中的親人,身邊的朋友,或者是每日出門在街上能碰見打個招呼說笑的街坊。
他們曾都是每個人生命中鮮活的存在。
趙奕明自己生在玉樓金閣,自小又在父皇和母後的庇護下長大,什麼流離失所、生死存亡的事情他基本上接觸不到。
這突然沖出來的人看起來並不安全,可又不敢違抗太子的命令,侍衛再三猶豫,還是放開了青年。
“你……”青年緊繃著腮,有些晃動走向趙奕明。
他的拳握得關節發了白,在眾人都以為他會向趙奕明出手時,他卻是緩緩脫力般跪在了趙奕明面前。
青年低著頭,伸出手拽住了趙奕明的衣擺,聲音和身軀都已然發顫:“家裡已經沒人了……我一個人該怎麼辦,爺爺說還要看我娶媳婦兒……”
淚滴順著鼻尖低落在地上,他哪裡真的敢同趙奕明動手,要是不小心傷了這位太子的那個地方,他怕是連爺爺的心願都完不成。
“放開殿下。”趙驊走到趙奕明身邊,用腳踢開了青年的手,“疫病難控,你們都該明白的。”
趙驊的聲音聽起來煞是冰冷,眼中漠然的感情看著青年彷彿只是看著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皇兄?”趙奕明望向他。
趙驊意識到了什麼,他閉上眼緩了緩,才深吸口氣:“殿下抱歉,有些失態了。那些屍體盡快燒了吧,要是您出什麼事,大周就損失太大了。”
“不行,不能就這麼隨便焚化!”青年如同應激般抬頭來。
與此同時,岸邊也傳來了林季安的聲音:“殿下、郡王,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