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季安連忙上前想把他扶起:“李叔……不用這樣的。”
可李儒不願意起來。
林季安無法,在李儒一旁屈身跪地,望著供臺上的兩塊牌位,沉聲道:“爹、娘,孩兒和陸琰在一起了,心意相通的那一種。”
李儒聽得只覺得心中絞痛窩火,還是沒忍住道:“少爺,你真是……真是糊塗!你們是兩個男人!這……這如何使得?你讓林府如何子孫長存?如何將老爺的心願延續下去!”
子孫長存……林季安暗自苦笑了一聲,這點他想自己當是無法了。但是父親的心願,他可以完成。
從祖上開始,林氏在民間就有了不小的聲譽。小到為鄰裡的瑣事出謀劃策,大到被官府請去當謀士以貢獻謀略。其祖輩對廟堂的嚮往,直到林季安爺爺這一輩,才終於走上仕途。繼林茂生之時,算得直上青雲,成為皇帝的丞相,參與大周的朝政。但也是從他開始,窺得朝中水深,哪怕步步為營,也有一朝跌入深淵直至萬劫不複的可能。
後來,林季安降生,林茂生便給他取了“季安”這個名,字面之意,四季平安,一生無恙。只不過林茂生終究是放不下希望天下再無紛爭、江山社稷永保太平、百姓生活遠離苦難的念想,故而他告訴林季安,哪怕日後他非為官者,身邊的婦人孩子老者都是他需要護著的人。既為男子,該是頂天立地。
到如今,林季安也做到了。
“少爺,你還記不記得,林氏一直以來的祖訓?”
“記得。”林季安答得沒有絲毫猶豫。
李儒心痛道:“少爺既然記得,那要林氏日後如何能繼續以臣之姿侍奉在君王左右,如何能謹遵祖上意願,守護這社稷的太平啊!”
“李叔。”林季安輕聲呼喚,聲音不大,但是很堅定,“那要如何能保證我林氏後輩的子孫都有這樣的一份心?”
李儒怔了一下:“祖祖輩輩親身教導口口相傳,還不能保證?”
林季安指尖動了一下:“後輩究竟如何我無法預見,但是我林季安可以做到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頓了頓,繼續道:“祖上的意願,是希望後輩子孫能夠成為君王朝堂的寶劍,定住民間的安寧。那如果,我這輩子能夠做到後輩子孫加起來做到的事呢?”
“什麼……”
林季安再次抬眼注視供桌上排位,眼神如明月般清亮,眉間盡是不屈:“爹、娘,孩兒林季安在此保證,我會做得比爹更好,會讓大周百年繁盛於世。否則,我願背負一世的罵名,成為林氏的罪人。”
李儒顫抖著猛地抓住林季安的臂彎:“少爺,你這是說什麼?!”淚滴順著他蒼老的面容流下,李儒覺得是自己逼著林季安發下了這樣的毒誓,痛心疾首。林季安從來都不是什麼罪人,一直以來他都是林府的驕傲。
林季安側身扶住他:“李叔,這不是我今天才說的,我已經這麼想很久了,我能做到。”
“你一個人,怎麼……”李儒已經泣不成聲低下了頭。
“我不是一個人。”林季安緩緩道,“這是很多人的願望。”
等林季安從祠堂出來時,陸琰正在不遠處的廊下靠著等他。
“說得怎麼樣,李叔還好嗎?”陸琰拉過林季安的手,帶著他往院子裡的涼亭走去,“先在這坐會,剛在那站久了有點累。”
林季安坐下後陸琰給他倒了杯水,這是他剛讓人送來的茶壺,還冒著熱氣。前者看向祠堂閉合的門:“可能……看你表現了吧。”他笑了笑。
“看我表現?”
“是啊。”林季安點點頭,“再怎麼說我也是林府的獨子,你不表現好一點,我這半個爺爺怎麼接受?”
陸琰長長噢了一聲:“照這麼說,我也是陸家的獨子呢?”
林季安一下沒想到這岔,只好趕緊轉移話題:“不是說站累了嗎,還不坐下?”
“好。”陸琰一步跨到林季安身邊跟他坐在一個長凳上。
“所以真的沒事了吧,不用我再去說點什麼?”
“沒事啦。”林季安把喝完水的杯子放回去,喉結滾動一下又接著道:“我都親自說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陸琰揚起眉角,嘴邊的笑意流露開來,沒忍住用頭輕輕撞了一下林季安:“果然沒有林大人解決不了的事。”
李儒從祠堂出來的時候,林季安和陸琰剛起身從涼亭離開。他看著兩人並肩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只是垂了下眸。
罷了。
李儒想起林茂生當初與他說過的話,林氏在他這裡很多事情其實都做到了,要是可以,不如就讓林季安一生無憂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