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實卻是,在他還在因為收到人生的第一面錦旗而沾沾自喜時,程靜已經在人才濟濟的六院當上主治醫師了。
屈辱感悄無聲息地在胸口蔓延,吞噬了他收到錦旗的好心情。他垂頭,聽到自己的心裡傳來一道自嘲的聲音。
“承認吧,程靜當初和你分手是對的,你可不就是一條米蟲嗎。”
手機突然“叮”的一聲響陶朗的思緒。
來自新的朋友的驗證訊息,頭像便是剛剛才出現在他腦海中的人。
新增朋友申請只有簡短的一段話:我是程靜,下班後有時間嗎,一起吃個便飯吧好嗎?
在醫院的後門,當時陶朗給程靜的回複是:不了,不見。
而此刻陶朗卻捧著手機,慢慢地在鍵盤在敲下“好”字。
3
手術臺的魅力在於,當你手握手術刀劃開病人的面板的那一刻,心便如沉入了海底般寧靜而專注,外界的紛擾、內心的掙紮,都不及患者的一根汗毛。
一臺手術下來,陶朗看時鐘,才發現已經過了下班時間。換下手術服回到休息室,才將白大褂掛好,休息室的木門便被“叩叩”地敲響。
陶朗的回過頭去,目光平靜地看著站在門口的程靜。
她仍穿著上午那件藕色的絲質襯衫,手臂上搭著一件灰色的大衣。頭發紮了上去,優雅又幹練。
“結束了吧?”她問,杏眸坦蕩地對上陶朗的眼睛。
陶朗緩緩地點頭,宛若失聲一般的沉默。
兩人間隔了一臂的距離走在秋日的街道上。
天黑得越來越早了,下午五點半,天空便已灰濛濛一片。蕭瑟的秋風刮過,枝頭的黃葉劇烈顫動,最終不堪重負地砸到地上。
程靜率先打破了兩人自醫院走來保持了一路的沉寂,轉頭對著陶朗問道:“你想吃什麼,聽說這附近有家粵菜館還不錯?”
陶朗語氣平淡地說:“隨你。”
“那就那家吧。”程靜看出陶朗的緊繃與戒備,利落地敲定地點,
粵菜館內,菜已經上齊。兩人相對而坐,面對著滿桌的佳餚卻都覺得胃口不佳。飯桌上彌漫這一種心照不宣的尷尬。程靜大拇指在指關處摩了摩,主動牽起話頭,“這家店你常來嗎,看你挺熟悉的”
陶朗:“偶爾來,這家離醫院很近。”
他的態度算不上熱切,總歸不算過於冷淡,令程靜鬆了一口氣,點頭道:“是,幾步路就到了……你在六院呆了多久了”
“差不多三個月。”
程靜點點頭道:“張主任誇你做事很靠譜……”說到這,她頓了頓,抬起頭來看向陶朗,誠摯且認真道:“這些年你成熟了很多。”
握著筷子的手倏然收緊,陶朗的心在一瞬間酸澀難忍。他剋制地垂下頭,平複自己紊亂的呼吸。
陶朗表現得並不明顯,但程靜輕而易舉地察覺到了他的異狀。手指微蜷,她眼神複雜地移開了視線。
“不算什麼,比你差遠了。”陶朗很快便平複了呼吸,平靜地扯扯嘴角。
平靜中有淡淡的自嘲。
程靜看著陶朗的臉,此刻真切地意識到,陶朗相比以往發生了多大的變化。
他什麼時候學會了這樣笑?
程靜的心跳一瞬間沉重至極。然而她很快便冷靜了下來,淺笑道:“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啊。我下午還聽說徐展至說你收了面錦旗呢。”
陶朗不知道程靜這樣捧他有什麼用意,但也許這樣的和諧的商業互吹本身是用意所在。
都是成年人了,過去兩人如何,都不應影響兩人在職場中體面地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