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我彎下腰,沉聲答道,“他會安好的過完一世,不是因為血契,不是因為美杜莎,是因為我深愛他。”
我不是毒蟲,是為他赴身烈火的飛蛾啊,但他人怎會懂得。
他爆發出一聲低嘶,抬眼時,眼角竟滴出了血,渾身顫抖,猛地爬起來撞向囚車。兒臂粗的鎖鏈竟一下子困不住他,囚車被翻倒一邊,將旁邊豎著的火把撞落下來,正砸進車裡。
我見狀立即撲上去,阿薩息斯卻翻身將火把抱在懷裡,蜷縮在我夠不著的角落。烈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勢頭蔓延到他的全身,我立即大喊著救火,尋找附近可用的水源,可那火怎麼也撲不滅。一切在瞬時之間就已經來不及了。
被火光迅速吞噬的人影一動不動,一隻泣血的眼瞳死死盯著我,張著嘴巴,口裡焦黑一片,卻仍在笑:“不會把他留給你的,阿硫因。”
“你說什麼?”我一把抓住滾燙的鐐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等著吧,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他伸出手探向戰場的方向,卻在這剎那凝為焦炭,碎成齏粉。
猶如被一道雷電貫遍全身,我抓過一匹馬朝山坡下沖去,在燎原般的火光之中,一眼望見弗拉維茲所在之處,他正率領著重騎兵將一頭戰象圍困其中,逼得它退向那座曾囚禁了羅馬皇帝瓦勒良的白色城堡。
那戰象上的人自不必說是誰。
我抓緊韁繩,徑直向他奔去,千軍萬馬似乎都形同無物,是過眼煙雲。
可就在下一刻,狂風驟起,迷了我的眼。我永遠不知道一瞬間發生了什麼。再睜開眼時,便望見一匹背上無人的馬逆風疾馳,沖到那戰象前,眨眼被碾在足下。那馬白身紅鬃,是弗拉維茲的。
心尖針刺一樣的劇痛起來,我抬手在馬背上紮下一刀,一路殺進重圍,紛亂的刀光劍影之間,一個半身染血的人影彷彿跪趴在狂風驟雨之中,脊樑已不堪重負。幾只流矢嵌在他的身上,卻似直紮進我的肺腑裡。
“弗拉維茲!”我咬牙嘶吼,繞到他身邊,伸手將他撈到馬上,向城堡裡沖去,追擊聲緊隨身後。混亂中他突然將我壓在身下,雙臂將我牢牢環住。在我意識到他這樣做的緣由時,流矢破風聲已如閃電接踵而至。
皮肉撕裂聲自耳畔響起,尖銳的箭頭刺進我的脊背,不深,疼痛卻撕心裂肺,直達心底骨髓。我知道這箭洞穿了他的身體。
我長大嘴想要呼喚他的名字,但喉頭裡只發出了嘶啞的低喊。天旋地轉,白色的城牆在夜色裡散發著一層淡淡的光霧,美如神域。背後的交戰聲在耳裡模糊成一片,只有他呼吸的聲音是清晰的。
”命運把我們連在一起了,我的小愛神。”耳畔的笑聲很輕,輕得飄渺。”
四周一時靜得萬籟俱寂。與他經歷的一幕幕瞬間猶如走馬燈一樣掠過腦海,他的手逐漸鬆了力,身體往下滑去,我幾乎就要抓不住了。我下意識的攏緊懷裡的小家夥,將他縛好在馬鞍上,狠狠一夾馬肚,索性松開了雙手。
箭頭隨著他的重量嵌入我的血肉,我們像從穹廬之頂落在地上,緊密的連成了一體。
我艱難的回過頭去,與他四目相對,世界在這剎那間淪為了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