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瀟家裡條件和胡安寧差不多,只是相比之下她更熟悉張瀟,因為是自己從實習生開始帶起來的。張瀟家裡經濟條件比胡安寧好些,奈何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張瀟也是經過一番掙紮才終於斷了給弟弟不斷輸血的紐帶,不斷則已,一斷就能真正拋卻雜念,這幾年都沒回家,就是過年的時候總會憂傷沒有家——她就邀請張瀟過來,張瀟手藝不錯,也大大方方不扭捏,她很喜歡。
池儀疏聽見她說殺雞,噗嗤一聲笑了,心裡也落下塊石頭,推著張瀟說快去洗澡收拾一下吧,我給你找件衣服換上,一身雞屎味。
張瀟就叮囑她:“池姐可不要進廚房了,不然殺雞不成萬一摔倒了就不好了,我一會兒收拾,你想吃什麼看看家裡有沒有食材,沒有的話就麻煩你買菜送上來了,提前蒸上米飯,我們中午吃。”
張瀟還以為她要這雞是吃的,進洗手間的時候已經給它定好結局了,說它結實肥碩,很適合做炒雞或者小雞燉蘑菇。
池儀疏聽著張瀟的話去淘米蒸飯,又買了些新鮮菜等配送,在臥室翻找一圈,確實沒有新的,但張瀟之前也留宿過,不介意這些,她取了條自己之前穿的睡裙敲門扔進去,張瀟伸出水淋淋的胳膊接:“買了嗎?”
“買了,工作的事一會兒再說。”池儀疏意思是一會兒開誠布公地說跳槽的事,又愁眉苦臉地想著雞血的問題。
張瀟出來了,似乎真是被那隻雞折騰得不輕,髒衣服又收回去,在浴室地面沖了一遭才往洗衣機裡放,終於坐下了,赤腳趿拉著拖鞋湊近沙發先坐下捧起電腦:“飯不著急呢,剛剛說到一半了,來吧。”
池儀疏只好聽她繼續說。張瀟做事是很認真的,還替她監視著時淼的動向,還說時淼又和大老闆怎麼怎麼了,沈向雯又如何了,即便如此也沒有什麼八卦的語氣,都是特別正經地彙報出來,池儀疏哭笑不得:“這些事對我可能也不再重要了。”
“什麼意思?”張瀟抬起頭。
“我還沒跟別人說過,我就只跟你說,我有一個朋友叫我過去幫他幹,我打算過去,我想問問你願不願意跟我過去幹?”池儀疏托腮,用一種介於認真和玩味之間的語氣看張瀟,張瀟和她身材相仿,穿著她的睡裙坐在那裡,讓她想起以前的自己,很認真,對帶自己的人有一些純粹的依賴,是個好孩子。
張瀟沒立馬回答,眼睛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兒,轉過臉說:“池姐,這麼嚴肅的話題,怎麼用這種語氣說出來?”
“什麼語氣?太輕浮了?”池儀疏跟她開玩笑,故意伸手指勾勾她,“來吧親愛的,我需要你,考慮考慮我。”
在職場上“親愛的”和陰陽怪氣也差不多,池儀疏存心逗人,張瀟無奈翻個白眼起來:“我要再想想,太突然了……我還是去殺個雞。”
“可惜你不姓馬。”池儀疏說。
“什麼?”張瀟扭過頭,忽然意識到,氣得跺腳,“什麼冷笑話!池姐,你真討厭,我今天……算了!”
張瀟也不殺雞了,往她身邊一坐,關上電腦:“池姐,你是已經心不在此了,玩笑話一套一套的,我還是要好好上班的,我想在這家公司跟著你幹……你這不是逃避嗎?時淼是什麼東西啊,前面兩個月都是我們做的,她過來就摘果子,憑什麼呀?我先說好,要是你要走,那也得在這件事做完之後再走。”
張瀟說著有點紅了眼:“我跟著你以來,我沒有見你認輸過。什麼也打不倒你,你真甘心把成果拱手讓人?我替你不值,那個沈向雯也是,當初把你招過來的時候是什麼嘴臉,現在卸磨殺驢了什麼意思?我憋屈。”
在她面前,張瀟一直都有話直說的,池儀疏明白,張瀟性子很要強,但就是這一點不太好……就是太忠心了,總在公司內部你我他的區分明白,就只跟著她,有時候會顯得有點死心眼。
她也不會讓張瀟難過,忍痛抬著胳膊讓小姑娘靠過來,摸摸張瀟過肩的長發,像摸小貓似的從頭捋到尾,認真盯著那雙藏在近視鏡下的眼睛看:“我是出了那件事之後想通了,你在醫院一直陪著我,我那時候說不出話,其實當時就有心思,一直想跟你說也沒機會。我想真正做點事,而不是把時間用在這麼低階的內鬥上,而且,有時候跳出這個環境想想,大家都很優秀,幹嘛你死我活的呢?沈向雯也有她的厲害,時淼也挺好的,是吧?”
池儀疏安撫地繼續摸了兩下,張瀟眼眶裡就有點不服氣的眼淚了,她誒呦一聲欠起身去摘張瀟的眼鏡,對方度數不高,工作的時候習慣戴著,導致其他人很少注意到張瀟有對很漂亮的狐貍眼,真不像張瀟給人的感覺。
眼鏡一摘下來,池儀疏找地方放好,一扭頭,愣了一下。
小姑娘身上只有她那件睡裙,沒有穿內衣,她欠身角度不對,也不是故意看的。
是她不好,忘了這碼事,畢竟大白天的誰能想到會被一隻雞弄得這麼髒再洗澡,但她也不會常備一些沒穿過但很新的內衣啊!張瀟又是她下屬,洗澡到一半伸出臉說“池姐給我條內褲”?也不合適。找找一次性內褲?但這會兒也不好意思拿出來,於是池儀疏當沒看見,又摸摸張瀟的腦袋:“事情基本定了八成了,只是我還沒跟任何人說過,替我守住秘密哦。”
張瀟近乎撒嬌了:“要是你走了,就留我一個在那裡嗎?”
“所以我先來問你肯不肯跟我去,待遇至少和這邊持平,不會讓你受委屈。而且新的初創公司我的話語權比現在大一些,你也能有更多機會。”
池儀疏扯了兩張紙巾給張瀟擦擦淚花,買菜的外送敲門了,她連忙起來去取,張瀟也收了眼淚挑挑揀揀她買的菜,轉身說早知道一會兒再洗澡了,殺雞還要弄一身血的。
池儀疏心說自己明白意思,張瀟一轉身,她去取了一次性內褲放在浴室,這樣兩人都不尷尬。
張瀟提了刀,池儀疏說自己好奇,還是要圍觀一下,跟在張瀟後頭進了廚房,有意無意地伸手捋了捋後腦勺的觸須,它們融入發絲,很難察覺。
她撫摸張瀟的頭發時,在張瀟後腦勺,找到了同樣的觸須。
張瀟似乎對此一無所覺,在張瀟的眼睛追隨她的手要往後看去時,她及時摘掉了張瀟的眼鏡。
後腦勺有一些刺痛,但比起這份習以為常的刺痛,她發覺自己胸口也有一些微妙的痛楚——張瀟是要害她嗎?誰都可以,怎麼可以是張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