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重道:“殿下或許不信我,但南邊的羊乖乖的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我又有什麼理由將它捉來。說到底,南邊的羊比北邊的羊跑得快。”
“那我們,”許雲階也是尋常男子,這一番事業,與江山有關,心裡的波濤很容易被勾起,“試試。”
沈千重咧開嘴,笑得看不見眼睛,道:“那從此殿下管錢,在朝中收攏人心,我出征在外,在軍中收攏人心?”
“你不怕功高震主,你的陛下故意散播不好的傳言?縱你愛民如子屢立奇功,也不會有人喜歡你。”
沈千重在其湯的名聲不好,在宿域雖然沒人說,但又有幾人知道真正的沈護是什麼模樣。
許雲階看著沈千重,沈千重道:“我已成家,以後定當奉殿下之命,潔身自好,便是有人傳我流言,也頃刻還己清白,必不讓殿下嫌我髒。”
許雲階說不出話來,將放涼的湯喝掉,卻是忍不住道:“你真要與我成親?真要與我白首?”
“沈千重,若你求娶我是因為不想娶其湯公主,你說一聲,我會配合你。”
“你不必如此,交付真心太難,我怕你最後會悔心。”
沈千重道:“沒有,我求娶殿下是聽你們其湯太子之言,沒想到甚合心意,殿下是不喜歡我這樣的?”
“不,不是。”許雲階想起阿四的話,臉色發紅,心中羞怯,“我自然是喜歡你這樣的,不過,不過我想得多,總有些怕。”
“莫怕。”沈千重起身站到他的身後,片刻將手搭在他的雙肩之上,“你我若真心相許,必能平安順遂到白頭,縱使出了意外,也能相互扶持。殿下,你有何事可定要與我說啊。”
說嗎?還是不說?
許雲階急切地抓住沈千重的手,扭過頭道:“將軍,我……”
他心中想說,可是開不了口。
他要如何告訴這個男人,他活不到三十歲,不說遠比說了容易。
許雲階放開沈千重,拿起筷子埋頭吃飯。
沈千重盯著他的後頸,心中無波。
更北方的遊牧民族冬日總有些難捱,便騷擾宿域。
只是小打小鬧,無需沈千重前往,可他有興致,坐回去,道:“明日我要前往噶丹,殿下可願同往?”
許雲階小聲道:“我要學看賬。”
沈千重騙他,道:“噶丹有會看賬的先生,與快京之人皆無關,我們正好可以請一個回來。底細清白,我們也放心,不是嗎?”
“好。”許雲階答應他。
吃完飯,兩人到書齋坐著,沈千重看軍務,許雲階看書。
許雲階盯著《世說新語》,良久未翻頁,夜風起,目光移向窗外飛舞的滿天竹葉與雪花。
沈千重若有所覺,抬頭看他。
許雲階也看他,道:“將軍的院子為何叫小華院?”
沈千重放下軍報,道:“殿下可是覺得小華院有不妥?”
許雲階緩緩搖頭。
沈千重捏著耳下銀鏈,道:“為人不宜過滿,品德高尚之人往往心懷蒼生,但自己總是被忽略的那一個;而品德低劣者多不堪,世人所鄙,我不願為,便名‘小華’。”
他拿起軍報,對許雲階一笑,道:“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夢中我來到一個院子,院裡有一個少年,他將腳下銀鏈贈我前程,我抬頭卻見他牌匾便是‘小華’。”
許雲階:“……將軍前程似錦,必是夢中仙人相助。”眼睛卻將沈千重耳上銀鏈瞧住。
沈千重道:“好了,夜色已深,殿下該去休息了。春蠶和枯榮的解藥說是幾年都排不出身子,該好好養著。”
許雲階點頭,離開。
沈千重將書丟在桌上,拿起書櫃上的《世說新語》放在軍報上,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