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回換沈佩儒不作聲了,他就那樣盯著安魚的臉,安靜地、仔細地審視一會兒。接著,視線往下,掃過安魚的下巴和露出一截的脖頸,重新看回臉上。
安魚才哭過,眼睛鼻子都是紅的,抹了胭脂般,又可憐又撩人。
沈佩儒把被褥推了,摟著安魚的腰,安魚拿腦門抵著他胸口,他就只能把人半抱著:“裝什麼,我壓根沒用力氣,哭得這樣慘給誰看?”
安魚嚥了滿肚子委屈,那能叫沒用力氣嗎,他屁股都要被打壞了。
家裡雖然貧窮,但這種苦頭他從來沒吃過,難過得要死,膽子也大了。
“要是知道是那樣幫,我才不要你,”安魚撇著嘴,吸了吸鼻子,氣不過,用腦門撞沈佩儒胸口,忍不住控訴:“我都說不要了,還打,我都哭了。”
誰想自己是個笨瓜,他是不懂,可他又不是不學。
安魚越發覺得委屈,為了那盤滾在地上的涼糕,為了自己遭罪的屁股。
他嘀嘀咕咕不停,聲音蚊子叫一樣,嗡嗡的,沒一會兒,就被沈佩儒捂了嘴。沈佩儒皺眉,帶著點呵斥的語氣:“別吵,吵得我頭痛。”
安魚肩膀一縮,眼睛緊閉,做好了捱打準備。
等啊等,等到睜眼是白天了,安魚還沒等到沈佩儒落下來的巴掌。
醒過來時,屋裡就剩他一個人,旁邊的褥子摸著是涼的,想來沈佩儒很早就走了。
安魚伸了個懶腰,慢吞吞挪下床,一眼就看見桌上擺著幾道飯菜,昨晚被他吃得只剩幾塊涼糕的盤子也裝滿了,壞透的心思一下子就晴朗起來。
安魚屁股還痛著,坐不得,就倚著桌沿,先撚了兩塊涼糕吃,再拿筷子挨個嘗菜。
他吃得正高興,沈佩儒那個活閻王咔嚓一下推開門,就那樣進來了。安魚手一抖,筷子掉了,散在桌上,左一根右一根。
人也掉了,一屁股坐到地上。
沈佩儒嘴角抽了抽,經歷了昨晚的事之後,不知自己在安魚的眼裡成了哪般妖怪,只是見一面,就嚇成這樣。
不過他這趟來不是為了嚇安魚,他差人查了番,倒不是昨晚他多想了,安魚確實和旁人不一樣,不是那繼室從妓院裡挑出來的,是個身家清白的苦命人,為了換副棺材才把自己賣了。
沒必要去為難。
“給你寫了休書,”沈佩儒拉安魚起來,半攬著,從袖子裡拿出寫好的休書,放安魚手裡,“我休了你,銀子不用還,你娘也會下葬,你走吧。”
安魚傻眼了,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嗎,不對,他那樣笨,沈佩儒應該是對他沒興趣了。
他手指頭蜷起,咬咬牙把休書塞回沈佩儒手裡,沈佩儒對他沒興趣就好,就不會脫他衣裳了,不脫衣裳做那些事的話,他不要走,沈家有飯吃,還有涼糕,能讓他活,他不想討飯。
“不肯?”沈佩儒輕輕地,瞟了他一眼,心領神會了,說,“你要多少錢。”
錢總會花光的,更何況他怎好意思去和沈佩儒要那樣多,他雖沒念過書,可還是懂一頓飯和頓頓飯該選哪個。安魚搖搖頭,“嫁進來,我就是少爺的人了,”他把自己說羞了,面紅耳赤,“我哪裡都不要去,我就在這兒。”
他又畫蛇添足說了句,“再說……再說我娘今日午夜才下葬……”
沈佩儒瞭然,合著是不信他呢,一旦懷疑,說什麼都沒用,他敷衍地擺擺手:“那明日再說。”
說罷沈佩儒便走了,到黃昏才回來,安魚在屋裡待了一天,除了方便沒出去過那道門。他一點不覺得悶,三餐有人送,還會端水進來讓他洗臉洗手。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沈佩儒出現了。
沈佩儒睡昨夜的位置,安魚縮在裡邊,看見沈佩儒解了外衣之後把休書扔在了枕頭邊。
安魚閉眼,卻怎麼都睡不著了,滿腦子都是那張紙,心裡悔得很。他當時怎麼就沒接下來,要是沈佩儒以後再打他,有這張紙,他隨時都能跑掉。
思來想去折騰到後半夜,安魚不安心,躡手躡腳往沈佩儒身邊挪,想偷走枕頭邊上的那張休書。
安魚自以為動靜小,實則在他爬起來的時候沈佩儒就醒了,沈佩儒閉著眼假寐,想看看安魚要搞出什麼名堂來。
安魚笨手笨腳的,他屁股上的痛還沒消,也不知哪裡不對勁,一下子碰到了。他胳膊瞬間沒了力氣,整個人往下栽,要命地,湊巧地,和沈佩儒嘴巴碰了個嘴巴。
這弄出來的名堂讓沈佩儒吃了個不小的驚,安魚大半夜不睡覺,就是為了在他睡著後當登徒子,偷親他?
懷的什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