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焦慮可能是主要原因。
“如果覺得這件事很難解決，不如說出來我幫你想想辦法。”裴明瞻斟酌了下，決定還是保持著這個態度試探試探趙曜。根據這段時間他的觀察看來，極度自律的趙曜怎麼可能會有失眠的毛病，這就像是個對自己要求極高的人不會容忍自己身上出現超乎控制的變數。
那就還有另外的可能，趙曜也被這個問題困擾著，但是他沒告訴任何人。
趙曜有點驚訝裴明瞻的洞察力，但也只是驚訝而已，不知怎的他對裴明瞻的感覺有點軟化，甚至覺得這件事讓他知道也沒什麼不可。
但這樣的想法在腦中只是一瞬閃過，趙曜很快就恢複到以往的狀態，只是問道：“如果有一件事，本不與你相幹，但是每一天你突然發現它往另外一個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你會怎麼想？”
這個問題太模糊了，完全沒法從中推測出趙曜到底在考慮什麼事情。
裴明瞻發現趙曜對他還是有一定的戒備，但是有件事是好的，至少趙曜願意把這件事跟他說。
裴明瞻還在等著王叔回複vx，稍作思索便回複道：“是跟你完全沒有關系的事情嗎？”
趙曜一頓，“也不算是完全沒關系，但是對我影響不是很大。”
“如果你考慮的事情是跟你影響不大的事情，那其實沒必要在它上邊浪費太多的時間。”裴明瞻解釋道：“你仔細想想，如果這件事既定跟你沒關系，你想明白後的收益方未必是你。如果以你常用的思維來考慮這件事，那麼你付出時間跟精力與回報收益完全不對等，那麼也就沒必要想。”
趙曜微微沉默：“但它與你猜測的方向相反，即便現在沒有太大的影響，那幾天後，幾個月後，甚至幾年後乃至將來，它如果具備這樣的潛在隱患，那麼它的影響雖然不能帶給我即時的收益，但是規避它的影響是上策。”
裴明瞻聽到這裡忽地失笑：“你的意思是說，你在考慮一件現在對你沒影響，但是將來可能會對你有影響的事情？”
趙曜一頓，後道：“你可以這麼理解。”
“你的想法是對的，有潛在隱患的情況下我會也會考慮將來的影響。”裴明瞻稍稍一頓，“但是吧趙曜，如果今天你會因為一件還沒發生的事情産生焦慮，那麼明天一件，後天兩件……隨著時間越久，你面對的瑣事越多，有些事情看起來也沒有影響，但是對你未來可能會産生影響，這樣的事你也要一件件想明白嗎？”
趙曜忽地一愣，“那應該不會，視情況大小來判斷。”
“但是你總歸會想的，對吧？”裴明瞻道：“還記得我在劇組的時候跟你說過的事嗎？我說謹慎是件好事，但是過於謹慎這輩子就會活得很累。”
謹慎會很累，趙曜向來知道這個道理，但是骨子裡養成的思考模式已經改變不了。他重生之後做過努力，選擇辭職離開高強度工作氛圍的趙氏集團，投資暉華後退居幕後，他已經在減少工作焦慮的情況下進行失眠的調理，但總會有其他的事情冒出來。
根因不在工作上，而是在他已經無法扭轉的人生上。
“人想做到放棄思考是件很難的事情，裴明瞻，有些事情是控制不了的。”趙曜的聲音漸漸冷了起來，甚至帶有種難以言喻的疲憊，“或許你說得對，我沒必要對未來的事情産生焦慮，但是我沒法做到完全放棄思考。”
裴明瞻注意到趙曜語氣中的無可奈何，他沉默了一會：“那給自己定個範圍吧？”
趙曜一愣：“範圍？”
“也可以說是期限。”裴明瞻道：“我們確實沒辦法完全規避對未來的恐慌，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現在需要考慮的，就可以暫且放後。就比如三十歲的男人會考慮結婚，而剛畢業的年輕人只想著賺錢買房。”
“你可以考慮明天要吃什麼，考慮週末去哪裡玩，但是沒必要考慮自己什麼時候會面臨工作危機，什麼時候會面臨生病，什麼時候會面臨死亡。”裴明瞻笑了笑：“趙曜，你說思考不可避免，但是從你的說法裡我可以聽出來，你的考慮不是現在年輕人需要考慮的事情。”
趙曜聞言一頓：“我該思考什麼？”
他的話裡帶著一絲茫然，忽地覺得重生以來的自己陷入了一個誤區。
電腦登了一聲，王叔給裴明瞻發回複了。
裴明瞻看了訊息，王叔解釋說是今天晚上有位客人到訪，之後趙曜就回房間休息。
王叔並沒有說這個拜訪的客人是誰，但是裴明瞻下意識覺得趙曜的狀態或許跟這個客人有關。
他打字：給他送杯熱牛奶吧。
“你才二十三歲，再過段時間就二十四了。”裴明瞻剛發完訊息，接著說道：“你考慮的事情比我這個大你幾歲的人都多，說再遠的事情，你覺得你的人生裡哪件事情是最大的事情。”
趙曜幾乎脫口而出：“死亡。”
裴明瞻失笑：“那還早著呢，所以別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