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也接過蘇行手中用水沖洗過的空盤,放到洗碗機中擺放好,說道:“你有什麼想法?”
“對上面我沒想法,這種事情十多年前就發生過,未來也不會徹底消失,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會有這種事情發生。這兩年他們都小心翼翼的,覺得我會恨,但實際上我根本沒到那種程度。恨只會讓自己未來變得更糟,沉溺情緒是無意義的行為,而且,堅定被愛著的人,是不會被恨意沖昏頭腦的。”蘇行沖完了最後一個盤子,他關上水龍頭,用紙巾擦了手,轉身去接了杯水,而後靠在臺面旁說道,“雖然樓上那倆人確實沒能湊出一個特別敏感的政治神經,但這也不能證明什麼。有時候神經粗一點,抗壓能力會更好。海哥不會崩潰,但是……”
見亓弋收了聲,施也笑了一下,說:“這件事的關鍵就在於這個‘但是’。其實在我看來,如果海同深真的突破了,未嘗不是件好事。”
“我以為你會是求穩的,所以才提醒他。”蘇行說。
施也道:“我提醒他是因為不想讓他稀裡糊塗的,現在他冷靜下來,再做出任何決定都一定是權衡過的了。”
“我怎麼覺得你甚至有點兒期盼著?”蘇行反問。
施也把洗碗機關上,讓開位置給蘇行操作,說道:“誰也別說誰,你不是也期盼著嗎?人總得有奮不顧身的時候,而且能接受這個現實,不意味著就認同這種事情。”
“這倒是。”蘇行把洗碗機啟動,“行了,走吧,上樓說。”
身在漩渦之中,周圍的一點波動都會引起連鎖反應,而另一方面,當該有的連鎖反應沒有發生時,身處其中的人也會第一時間察覺到其中的異樣。此時便是這樣,當夜幕降臨時,海同深手中的手機,都沒有接到過任何來自外人的電話。從市局到省廳,彷彿沒有人意識到他跑到了平潞來——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釋只能是有人把風雨擋住了。
謝瀟苒整理完資料之後就被龐廣龍接走送回了家,晏闌回市局值班,蘇行在家休息,施也和海同深留宿在這棟別墅裡。
次日一早,蘇行把平板放到局長江洧洋的桌上,面色波瀾不驚:“監控影片就在這裡。”
江洧洋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副局長劉毅,兩人眼神交彙,來回對了幾輪,最終還是劉毅敗下陣來,他抬起手解開警服襯衫最上面的一枚釦子,又端起那盛放著濃似墨的茶水的杯子,喝了一口釅茶潤喉,接著站起身來,哐當一聲把杯子重重放在了桌上。
晏闌和蘇行被震得下意識往後躲閃。緊接著,劉毅中氣十足地聲音就回蕩在了辦公室裡,當然,也會順著並不隔音的門縫傳遍整個走廊:“海同深工作期間無故跑到你家你不上報!知不知道昨天俞江那邊找人都找瘋了?!還有,你家那小區不是號稱安保系數堪比警察局嗎?!就這麼堪比的?好,就算你昨晚值班不在家,那你家裡是不是還有別人?!你家裡那24小時無死角的監控就沒有報警?!就這麼讓他翻窗戶從你家跑走了你都不知道?!你幹什麼吃的!”
“不是,領導,您得講理啊……”晏闌還是沒忍住揉了揉耳朵,他聽力本來就比普通人好,劉毅這嗓門就算是正常聽力的人聽了都覺得吵,現在落在晏闌耳朵裡,直震得他耳膜疼。“領導,我家是有監控,但是沒有攔人的電網,私裝電網是違法的。”晏闌如是說道。
劉毅絲毫不吃這套,揚聲道:“你還好意思說?平常你家那院子裡落個鴿子你手機都能收到警報,怎麼昨晚就沒反應了?你收到警報的時候立刻趕回家都來得及攔住他,更別說你家裡還有人住!”
“誰家監控會因為家裡有人出去報警?您怎麼不講邏輯啊!”晏闌說,“監控您也看了,他確實是從窗戶翻出去的,但他只是翻到了院子裡,最終還是走正門離開的,他到我家時把車停在外面那就是早就做好準備了。您要說我沒察覺到他把車停公共區域是為逃跑做準備,那我勉強能認,可您不能隨便什麼理由都往我頭上安吧?!”
“你為什麼不鎖窗戶?”
“我鎖了他就打不開了?誰家窗戶從屋裡打不開啊?您是氣糊塗了吧?”
“晏闌!注意你的態度!”劉毅說完之後卻轉頭看向江洧洋。
江洧洋適時出了聲:“好了。老劉你歇歇,坐下喘口氣,快退休的人了,為了他們置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這事啊,其實你也真怪不著他們。昨天晏闌值班,就蘇行和施教授在家,你不能指望著他們能有刑偵的敏感度。而且就是因為海同深是晏闌的發小,所以他們才放鬆了警惕不是嗎?更何況海同深也是幹了這麼多年的一線刑警了,他自己想走,就算晏闌在,也不一定就能攔得住。就這樣吧,這個影片給我們留一份,好歹也能交差了。”
“謝謝領導!”晏闌立刻說道,“那我們先走了啊!”
“回來,話沒說完呢。”劉毅叫住了他們,“就算海同深的事情你們倆能繞的過去,那謝瀟苒呢?”
蘇行:“謝瀟苒借調去俞江是執行秘密任務的,人家任務級別高於市局。而且她是刑科所的人,刑科所跟刑偵這邊是合作關系,要配合查案沒問題,得讓省廳刑技中心下命令,否則我們完全可以拒絕。上面給不出正式命令,您也沒辦法真的要求我把謝瀟苒交出去吧?”
“你跟你師父學的最好的就是拿刑科所來壓人。”江洧洋笑著抬了下手,說,“你倆忙去吧,這事翻篇了。”
等二人把局長辦公室的門關好,劉毅才放鬆了架勢,他把襯衫領口繫好,說道:“怎麼就非得讓我來唱白臉?”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你脾氣大。”江洧洋揶揄道。
“我現在哪還有脾氣?!”劉毅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江洧洋長出一口氣,說道:“這幾個小子,配合打得是真好啊。老劉,咱倆是真可以踏實退休了。”
“這叫家傳。當年我和老蘭一起打配合坑教官的事情還歷歷在目,怎麼一轉眼我就跟他兒子打起配合來了?”
江洧洋往後挪了椅子,同時說道:“人老了的表現之一就是開始憶往昔崢嶸歲月。”
“我去你大爺的!”劉毅順手把桌上的檔案袋扔向江洧洋。
江洧洋笑著接了下來,說道:“看著吧,那海同深可比晏闌還能折騰,這次真是要變天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