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來哥!”a在此時推門進入,三兩步奔到床邊,“阿來哥,你感覺怎麼樣?”
亓弋皺了下眉,把頭轉向另一側,用沉默回應著她的突然闖入。
“阿來哥,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別生氣,也別嚇我好不好?”a伸了手,隔著被子小心翼翼地輕拍亓弋的手臂,“你病了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你得好好休息,按時吃藥。”
“出去。”亓弋說。
“阿來哥……”出乎意料的,a竟然紅了眼眶,她伏在亓弋的手邊低聲說,“阿來哥,只要你好起來,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我讓你出去。”亓弋的語氣變得生硬起來。
“姐。”o跟著進了屋,拉住a勸道,“剛才醫生說了阿來哥需要靜養,咱們先出去吧。等他恢複得好一些再說。”
塞耶提攔在亓弋床邊,冷著聲音對a說道:“nanda,你這樣的行為非常無禮。”
a仰頭對上了塞耶提的雙眼,絲毫沒有畏懼:“我在跟阿來哥說話!塞耶提,我敬你,但你也該擺正自己的身份。在這個家裡,只有你是外——”
“孔娜!”亓弋厲聲打斷道,“給塞耶提道歉!”
a的呼吸一滯,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臉上是極致的驚詫和難以置信。亓弋卻不打算給她留任何餘地,仍是冷著臉:“別讓我說第二遍。”
這些年來,就算是再生氣,亓弋也極少連名帶姓地直接叫她“孔娜”,此時屋內的低氣壓和亓弋臉上明顯的怒氣讓a和o都意識到,亓弋是真的動了怒。o扯了兩下a的衣服,率先開口緩和氣氛:“對不起,塞耶提,我姐是太心急了。還有阿來哥,對不起,你好好休息,別生氣。”
“我這些年教過你們的,全都忘了,是吧?”亓弋垂了眸,把聲音放輕,語氣已緩和下來,但落在a和o兩人耳中,反而更讓他們覺得脊背發寒,因為那是一種明顯的失望態度,“誰犯錯誰道歉,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教了你們十多年都還是沒教會,看來是我失職了。”
“不是……”a終於低下了頭,她轉向塞耶提,恭敬而鄭重地雙手合十放在胸前,躬身說道,“對不起塞耶提,是我做錯了,請您原諒。”
塞耶提頷首回禮,說道:“聽塞耶來的話,你們先出去,他現在確實需要靜養。等他能有力氣跟你們敘舊閑聊時,你們再好好說話。我現在也不打擾了,剛才醫生來了又走,先生那邊應該是聽到了些動靜,我去向先生解釋。”
言畢,塞耶提徑直離開房間,a和o姐弟也接連在向亓弋道了歉之後退出房間。終於又恢複了安靜,亓弋讓鐘昊也先離開,他獨自一人靠在床上,從枕下拿出指尖陀螺,一下下輕輕撥動著,任憑思緒飄遠。
俞江市公安局,會議室內,海同深盯著手中的平板默不作聲。在場的其他人各自忙著整理資料,沒有人去看他,或者說,沒有人敢看他。大家都心知肚明海同深此時的煎熬,但這也是大家無法直言勸說開解的禁忌話題。哪怕海同深表露出疲憊、難過或者失意,哪怕是他有情緒失控的時刻,他們都能把安慰說出口,可是海同深根本沒有。他一直在認真努力地工作,他還是像以前一樣隨和,甚至在提起亓弋的名字的時候都和之前沒有區別。在確認亓弋只是“失蹤”之後,海同深的情緒就再沒有過起伏,或者說,他再沒表露出任何私人情緒。他會為了從況沐嘴裡撬不出實話而苦惱,會為瞭解不開案子疑點而煎熬,但他卻從來沒有因為“亓弋失蹤”這件事表達出焦急和擔憂。他的一切情緒都太正常了,正常到所有人都擔心他已經不正常了。
曲鴻音走進會議室,先是灌了一大口水,才說道:“況沐油鹽不進,也不知道是誰熬誰呢。”
海同深滑著手中的平板,回道:“或許也不一定是油鹽不進,而是她知道的也不多。”
“那怎麼辦?”鄭暢說,“況沐肯定還有東西沒有交代,咱們怎麼都得讓她撂幹淨了才行。”
“她是想拿捏我,所以才對你們的逼問沒反應。再抻抻她,我不露面的時間越長,她心裡就會越慌,她會開始懷疑自己一直咬死不說的東西對咱們來說並不重要。只要她心裡有疑惑和擔憂,咱們就一定能找到突破口。”海同深看了眼手錶,“快到飯點兒了,不審了,都吃飯去。”
“我點外賣吧,食堂今天晚上沒什麼好吃的。”鄭暢說著就拿出手機,“你們想吃什麼?”
“給我來份折耳根。”海同深說,“你下單,一會兒我給你轉錢。”
“沒關系——領導你剛才說吃什麼?”
“涼拌折耳根。”海同深平靜說道。
鄭暢張了張嘴,求救似的看向宗彬斌。宗彬斌輕輕搖了搖頭,接話道:“那就旁邊商場新開的那家川菜館吧。”
外賣很快送到,鄭暢當然不會讓海同深只吃冷盤,還是給他點了一份蓋飯當主食。折耳根的土腥味在口腔中彌散開,海同深還是覺得不習慣,但他這次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扒拉著米飯,強迫自己吃下。
鄭暢一直小心地觀察著海同深的表情,以至於忽略了自己手邊的飲料,在起身時不小心帶倒了杯子。幾人手忙腳亂地幫著鄭暢整理被水打濕的檔案,還好現在大部分資料都是同步在平板裡的,紙質資料即便是濕了也不影響什麼。會議室裡用的還是老式的暖氣,外面有鐵皮焊接成的散熱罩,雖然上面是鏤空的,但平面依舊可以隨手放置物品,如果不是有安全巡查和內務要求,無論季節,所有暖氣罩最終都會變成置物架。曲鴻音把照片一張張鋪開放在暖氣罩上,在放置最後一張照片的時候,她停了下來。
“那照片要是濕得太嚴重就扔了吧,再列印一份就行,不用這麼省。”海同深說。
“不是的……”曲鴻音轉了個角度,又仔細觀察了一番那張照片,而後抬起頭看向海同深,“海支,這幅畫是不是密碼盤?”
海同深探頭看了一眼,說:“是,這是拉麵店二層掛著的那幅畫。”
曲鴻音拿了平板,調出那幅《午夜咖啡館》的電子版,鎖定自動旋轉螢幕功能,而後把平板豎起來立在桌上:“把這五個光源的位置連線,像不像個字母?”
所有人都停了手中的動作,看向曲鴻音手中的平板。曲鴻音拿了電容筆,一邊畫一邊說:“剛才那張照片上有密碼順序,按照這個順序連線……你們看。”
“是f!”鄭暢說道,“這個順序就是大寫字母f的書寫順序啊!”
海同深立刻找出記錄著密碼順序的紙,又拿了自己的平板,把畫恢複橫置位。
右上連線右下,這是一道豎線。右上連線中上再連線左上,這是一條長橫線。最後中上連線正中,這是一條起始於長橫線中點,幾乎平行於第一條短豎線的豎線。即便是不把畫豎過來,海同深也已經能認出,那七個位置密碼連起來的線,就是字母f。
宋宇濤盯著那個字母,無奈道:“之前的密碼還沒解釋清楚,現在又來一個。這單獨一個字母是什麼意思?總不能那邊又突然蹦出來一個代號是f的人吧?”
“不會。”海同深斬釘截鐵地說,“f跟亓弋明顯無關,所以也不會是他之前為了行動而隱瞞下來的事情。而且他說過他也不清楚這個密碼是什麼意思。當時在拉麵店面對這個密碼盤的時候,亓弋是一個一個按照順序指揮孔隊輸入的密碼,如果他知道這是個字母f,不會用那樣死板的表述方式。這個密碼是dk設下的,所以字母f跟dk直接關聯。這個線索可以歸到這三幅畫以及《羅密歐與朱麗葉》那一部分,我們需要去挖掘的是這些畫、書以及字母對於dk的特殊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