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一會兒能管用多久?”
“充電五分鐘,待機一整天。”海同深掐了一把亓弋的腰,“還難受嗎?”
亓弋搖頭:“本來就沒多難受。”
“以後得好好吃飯,知道嗎?”
“嗯。”亓弋說,“幹正事吧。”
海同深換了一根其他顏色的筆拿在手裡,說道:“第一個案子,張聰殺李汌一家是尋仇,殺張明是失手但也有主觀意願,殺蔡招娣則是因為被發現後一不做二不休。他的殺人手法是自己想的,雖然背後與克欽邦、dk、努珀都有瓜葛,但其中的牽扯並沒有很深,他在作案的時候主動性很高,個人完成度也很高。而鐘艾然是因為得罪了dk那邊的人被扔出來填坑的,他背後是克欽邦的勢力糾葛,與梅花沒有關系。整體來說,第一個案子的完成度最好,邏輯性也最好,環環相扣,在利用人借力打力這一方面算計得非常到位。”
“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t的手筆。”亓弋說,“這很像他的風格。”
“那麼接下來,按照時間順序,你該知道我要問你什麼,對不對?”海同深說,“於公,我想知道這件事跟案子有沒有關系,會不會影響我們判斷。於私,我想知道我挨這一刀是為了什麼。當然,如果你還是不能說,那就不說。”
沉默片刻,亓弋開了口:“那天晚上,我接了一個匿名電話,讓我到dizzy house酒吧,說有毒販交易。是網路電話,我已經交給網安那邊去追蹤,到現在也沒有結果。打電話的人用了變聲器,也聽不出是誰。”
“不知道是誰打的電話你就去了?要是有陷阱呢?”
亓弋:“所以我自己去現場看,如果是真的我就打電話叫支援,如果是假的,我就當晚上遛個彎。只有我一個人的時候,無論什麼情況我都能逃出來,而且我身上有廖廳給的緊急聯絡器,所以我才敢去。但是等我到了那裡才發現你們在布控,我當時已經進入現場了,那種範圍的布控,雖然我看見的是生臉,但我知道肯定不是分局規模的,你那天晚上說你有抓捕任務,我就賭了一把你在。或者說不是賭,而是我覺得那個打電話的人就是為了讓咱們倆撞上。”
“所以你才逼問那個人是誰讓他來的。”海同深這一個月來的疑問終於有了答案,他接著問,“所以你認識他?”
“不認識。但是他的行頭和套路確實是職業殺手,後來我問過廖廳,那個人是逃犯,已經潛逃了快二十年,一直毫無線索,幾乎是突然之間就出現了,大搖大擺地出現在監控裡,然後被報告給屬地警方,那邊警方才追著他來了俞江。”亓弋頓了頓,接著說,“廖廳那邊已經調查清楚了,這個人當年犯案之後潛逃去了越南,之後又到了緬甸,這些年一直在幹殺人越貨的勾當,他跟咱們這個案子沒關系,他只是被派來故意揭露我身份的。這本來就是他的最後一單活兒,他其實不認識我,只是見過我的照片,當時他在現場接了個電話,那個電話的內容其實是告訴他我到了。他最終的任務也是要被警察抓到,然後指認我是畢舟來。傷了你不是他的任務,但讓你受傷這件事的責任在我。”
“跟你有什麼關系?別瞎想。”海同深長嘆一聲,“我明白了。其實最開始你們並沒有想這麼快公佈你的身份,是被逼著公開的。”
“可以這麼說。綠萼的身份早晚要公開,但原計劃是在打掉dk團夥之後,畢竟好多事情都還沒有結束,這個時候公開,就意味著我要面對的風險會加大,所以最終折中的方式就是在專案組內部公開,小範圍公開,風險相對可控。那晚的事,因為案件歸屬地不在本市,而且那個嫌疑人的目的就只是掀開我的身份,跟後來的梅花沒有關系,所以就沒再提。”
“好,這事我知道了,告不告訴專案組都聽你的。”海同深用筆把第一案相關的內容都勾去,接著說,“接下來就是吳鵬開車向你發出問候之後被殺,唐臨和王星耀的死以及苗寧殺害普天華。苗寧殺害普天華這件事背後是a操控的,我有些不太明白,a為什麼要繞這麼大的圈子。哪怕就是為了向你打招呼,又或者是提醒你當年那個臥底的死因,這一套動作都太煩瑣而且太容易留下痕跡了。a完全可以找人殺了普天華,然後再找人解決了苗寧。為什麼一定要讓苗寧殺了普天華?”
亓弋想了想,說:“去會議室吧,我一起跟大家說。”
會議室內,亓弋推了一塊新的白板進來,一邊寫字一邊說道:“之前案子堆在一起,有些東西沒來得及梳理,現在苗寧歸案,我心裡大概有了個猜測,想跟你們說一下。苗寧從處理掉普天華的屍體之後就沒有離開過家,連出貨都停了,這或許是我們能抓住活著的她的原因。a這個人挺變態的。我記得我剛到那邊不久,她給我講過一個自己編的故事。她說森林裡有一隻小兔子,因為頑皮被狐貍叼走吃了。狐貍吃飽了跑不動,被狼圍著分吃了。狼群內鬥,被趕出群體落了單的狼遇到了老虎。老虎飽餐一頓,以為自己再無敵手,卻被鷹叼了眼,最後那隻鷹自以為可以翺翔天空,卻被手拿獵槍的人給打死了。”
“呃……食物鏈?”謝瀟苒問。
“是食物鏈,但她那故事說得特別血腥,我就不詳細描述了。”亓弋道,“重點也不是血腥的過程,而是現在這個案子,讓我想起了她說的這個故事。如果我們沒有抓住苗寧,會不會有一種可能,苗寧也會死?拋開張聰殺李汌這個案子,吳鵬駕駛的車輛裡有唐臨的掌紋,唐臨家有王星耀的指紋,裝王星耀屍塊的袋子上有普天華的指紋,苗寧承認殺了普天華,如果吳鵬是兔子,那麼唐臨會不會是狐貍?王星耀是狼,而普天華是吃了狼的老虎,苗寧則是那隻叼了老虎眼的鷹。”
宗彬斌不由得咋舌:“這是個什麼樣的變態啊!”
亓弋在白板上按照案發的時間順序並排寫了四名死者的名字,把苗寧的名字寫在最後面。他在苗寧和普天華之間畫了實線,這代表已經確定的,苗寧動手殺害普天華,其他幾名死者之間都用虛線連線。而後從李汌的名字向下引出張聰,又從張聰引出鐘艾然,最後在張聰和鐘艾然的名字之間連線,引出了“快遞員?”。
緊接著,唐臨名字下面引了兩條線,“拋屍司機?”和“聯絡人?”。再之後,從王星耀名字下面引出“拋屍司機?”,最後在普天華名字下面連上“處理屍體?”並把這個與苗寧的名字相連,中間畫了問號。
海同深起身走到白板旁,換了藍色的筆,把“快遞員?”和兩個“拋屍司機?”之間畫了等號,說:“這個是已經確定的。”
宋宇濤問:“這個人會不會是獵人?”
亓弋:“不。a才是獵人,這個人是獵槍。”
“啊……變態啊……”鄭暢不由得摸了摸手臂,“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海同深接著在白板上寫字,同時說道:“還有,苗寧提到的ju論壇,ip地址靠近市局。之前檢視過高速路綠化養護公告和三楊村郊野公園營業公告的ip中,也有一個實際地址在市局。吳鵬撞向亓支之前把車停在了完全看不見小區口的位置,卻仍然能準確完成開車撞人威脅這個動作,這‘聯絡人’應該就在我們附近,會不會跟ip地址有關?”
“提問。”謝瀟苒舉了下手,“亓支,那李汌呢?如果真的是食物鏈,為什麼張聰殺了李汌之後那麼長時間都沒遇害,對方還要確保張聰和鐘艾然都被我們抓住?”
亓弋走到寫滿dk集團人物關系的白板旁,拿紅筆在三個名字下面畫了橫線,說:“因為那邊不是一個人,是三個人。”
鄭暢:“這是什麼意思?三個人還分開辦事嗎?”
亓弋最終還是把匿名電話的事情告訴了專案組成員,沒有人追究之前的隱瞞。其實也沒什麼可追究的,亓弋身份的保密級別那麼高,而他之前不說的事情一定是有原因的。以前不能說但現在能說,那一定是跟上級請示過了。
亓弋介紹說:“dk集團的這三個人有不同的處事方式。張聰那件事大機率是t主導的,而後面的事應該是o和a兩個人都有參與其中。o和a雖然是雙胞胎,但是性格不一樣。a是那種你一看就知道她不好惹,她的狠都掛在臉上,她做事喜歡在細節上做設計,喜歡儀式感;但是o的變態是那種會在拿刀子旋你肉的時候還笑呵呵地跟你說我最喜歡你的人。o不在意人的死活,也不喜歡複雜的事情,而且他做事從來不管收尾。”
“媽耶……這一家子沒一個正常人啊!”鄭暢縮了縮脖子,“那亓支你的意思是他們那邊三個人同時在跟你打招呼?”
“很有可能。”哪怕這件事說的是自己,亓弋仍舊是淡定的,“其實自從梅花出現以來,這裡面就不止一個人在操縱。張聰那個就不用說了,單說後面這幾起。我懷疑被我打進醫院昏迷好幾天的那個人是o派來的,o不做設計,就簡單粗暴地找個人來揭穿我的身份,揭穿之後那個人是死是活他也不管,是被抓還是逃跑他也不在意,只要達到目的。而從唐臨開始的一系列案件,都是a在操控的。他們這種行為就像是在玩遊戲,t先手,設計了一圈之後發現我們沒有什麼反應,那朵梅花並沒有引起我們的警覺,於是換了o,o派了人來,結果因為被我打得太狠沒及時醒來,於是輪到a出手。這就證明,國內的這個執行人不是為t服務,而是為dk集團服務。因為後面他還參與了兩起拋屍案。”
五月中的天氣原本該是溫暖的,可會議室裡的眾人都覺得如墜冰窟。能把案件設計到這種地步,變態扭曲的不只是dk集團的人,還有數起案件的真正執行人,也就是那個不知身份的快遞員。
第三卷 人心向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