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彷彿帶著無窮的寒意,把屋裡剛剛被提起來的氣氛瞬間凝結成冰。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離得很近”的意思,幾乎就是等於“在市局”。苗寧說這個論壇與a沒有關系,但現在論壇ip地址卻明確地出現在市局附近,送餐員那麼恰好就是家暴受害者,看見苗寧之後問都不問就甩了一張名片。苗寧後來就交代,那女送餐員只送了那段時間,苗寧連續訂了一個月的外賣,到最後幾天就換了人。這就很難用“巧合”二字來解釋了。
安靜了一會兒,海同深說:“沒關系,我一會兒跟姜局說,可以藉著做資料安全教育的由頭,把市局的電腦和網路都篩查一遍。先排除內部,再調查外部。”
“是個方法。”亓弋仍舊淡然,“可以提醒技術組留意橋接痕跡。”
“到時候你去指導唄?”海同深想用這玩笑來緩和一下屋內的氣氛。
亓弋理解了他的意圖,只是自己確實說不出什麼來,就只好實話實說:“我這是半吊子水平,沒資格指導人家。”
宋宇濤倒是把話接住了:“亓支你要是半吊子,那我就是文盲了,你好歹還能跟人家溝通,這要是換成我,我就只能幹看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沒那麼誇張。”海同深圓場道,“這個叫術業有專攻,不信你讓他們來審苗寧?看誰先崩潰。”
“那是肯定的。”宗彬斌的臉上絲毫沒有表情,他站起身,“我吃好了,去問問苗寧。”
屋裡的氣氛連海同深都帶不動了,他收拾了桌上的垃圾,道:“換換腦子也好,宋哥你歇著,我出去溜達一圈。正好吃完飯也消消食,省得食困。”
“成。”宋宇濤答應。
海同深剛走出市局沒多久,亓弋就跟了上來。
“沒事。”還沒等亓弋問,海同深就先開了口,“宗哥自己能調整好。”
“嗯。”亓弋說,“那你呢?”
“我沒事。我只相信證據,證據指向什麼,我就去調查什麼。”
亓弋道:“其實我更傾向於是嫌疑人太猖狂。”
“我也是。你說說理由?”
亓弋偏著頭想了想,說:“我覺得不會有內鬼傻到用局裡的電腦做這些事的。內網有監控,繞開內網監控費時費力還容易被發現,得不償失。”
“同意。”海同深撥出一口濁氣,道,“其實宗哥也能想清楚,他只是受不了有內鬼,哪怕是疑似的也不行。”
“為什麼?”亓弋問。
海同深給亓弋講了些以前的事。古濛、洪傑和宗斌彬是同學。三人的關系從“同學”變成“班花與舍友”,最終變成了“情侶與僚機”。宗斌彬心裡不坦蕩,但做事卻很規矩,從來沒有任何過分的行為。古濛和洪傑畢業就結婚生子,原本宗斌彬也打算開始自己的生活,結果洪傑犧牲了,為了救金志浩。先開始宗斌彬覺得自己要想進一步是對不起洪傑,就這麼拖了幾年,後來古濛一心只為了女兒,不想別的。再後來宗斌彬父母接連生病,古濛這邊四個老人也都年紀大了,雖然彼此都明白對方的心意,但誰也沒有再走近一步,因為都覺得這種情況再在一起就是拖累對方。金志浩落馬之後,調查組又發現,當年洪傑的死多少也有些人為製造的因素在,但證據不足,沒辦法重啟調查。宗斌彬非常希望古濛能幸福,如果沒有金志浩,洪傑本該活得好好的,古濛也不至於受這麼多年的苦。所以宗斌彬對於金志浩這樣的人恨之入骨。
亓弋聽後輕輕點頭:“因為真的珍惜,所以希望對方過得好,跟誰過得好都行。宗哥還真是……挺重感情的,是個好人。”
“要是你你會怎麼做?”海同深問。
“我?把我放在宗哥的位置上嗎?”亓弋想了想,說,“我可能堅持不了十多年。”
“中途放棄?”
“不,我會說出來。”亓弋停頓了一下,側頭看向海同深,“所以你是在借機控訴我像濛姐一樣讓你等著嗎?”
“我可沒這意思,你想多了。而且濛姐也沒讓宗哥等,是宗哥自己願意的。”海同深輕聲在亓弋耳邊說,“至於你,我已經等到了,更沒什麼可控訴的。”
“別鬧了。”亓弋耳側微熱,不由得別開頭去。
海同深卻在這時拉著亓弋走進了旁邊的小巷,快速將他壓在牆上。
“幹什麼?”亓弋問。
“明知故問。”
感知被無限放大,交疊著的心跳聲,壓抑著的呼吸,以及……充滿疼惜的吻。在這無人的巷子裡,愛意在肆意蔓延。
海同深的手放在亓弋腦後,是怕他磕到牆,也是想摸一摸那道開顱手術後留下的傷疤。亓弋身上的傷太多了,多到海同深幾乎都不敢碰他,怕他疼,怕勾起讓他難過的往事。
“你不開心嗎?”亓弋喘息著問。海同深的吻裡帶著太多的情緒,讓亓弋一時摸不清楚。
海同深低下頭,埋到亓弋的肩窩,半晌才說:“十年零七個月……你怎麼熬過來的?你揹著這一身傷,夜夜不能安眠,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他們憑什麼不給你嘉獎?憑什麼還讓你在一線吃這個苦?不把你保護起來,反而讓你在現在這種被威脅的情況下繼續拋頭露面……他們憑什麼還把你丟擲去讓你繼續當誘餌?”
“我沒事。”亓弋雙手環住海同深的腰,“我不覺得苦,我也沒有被扔出來,領導們對我都挺好的,沒有人逼我,也沒有人不尊重我,這是我自願的。深哥,從我到克欽邦算起,到現在已經十四年了,我太想讓這件事結束了。”
“讓我再抱一會兒。”海同深呢喃道,“不知道為什麼,在一起了我反而更害怕……我害怕失去你……”
亓弋微微側頭,在海同深的耳廓上落下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