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同深一直站在亓弋身後,見他身形微晃,也連忙托住他。
亓弋輕巧地躲開了常鋒的手,而後搖搖頭:“沒事,話說多了。”
“話說多了至於暈成這樣嗎?”海同深連忙扶著亓弋進了觀察室,讓他坐到椅子上,“瞧你這臉白的,什麼情況啊?”
亓弋緩了緩,終於挨過了那一陣眩暈,才低聲說道:“沒事,好多了。”
常鋒端了水給亓弋,道:“鐘艾然這邊我和宋宇濤審就行,有什麼問題我會隨時跟你說的,你別熬了。”
“我歇會兒就好,你們先出去吧。”亓弋接過水杯,卻並沒有喝,只輕輕握在手裡。
常鋒和宋宇濤也知道這關系並不是一時就能緩和的,便也沒太堅持,只是臨出門時又多叮囑了幾句。海同深等他們二人出去之後把門關好,轉身回來。
“你怎麼不出去?”亓弋問。
“我認為我並不在你剛才說的‘你們’之列。”海同深脫了外套放到亓弋身上,說,“蓋上,睡一會兒。”
“我不困。”
海同深無視了亓弋的嘴硬,把椅子挪成一排,按著他躺了下來:“昨晚上沒睡吧?這會兒熬鷹已經沒意義了,知道你著急,但也別折磨自己。你先睡一會兒,我也整理整理思路。”
海同深知道亓弋從來不去隊裡的休息室,所以才讓他在觀察室的椅子上湊合歇歇。雖然不舒服,但總歸是能躺著的。
亓弋最終還是聽話地閉上眼,很快墜入了黑暗的夢境。然而這一次,他被一股難以描述的溫柔包裹住,耳畔身邊那些曾經困擾他的幻象囈語都變得模糊不清,不再擾人。他循著那溫柔的氣息,想要抓住這對抗噩夢的“寶物”,卻總也找不到源頭,那溫柔似乎無處不在。
亓弋是被海同深叫醒的。
“緩一會兒再起。”海同深的聲音輕柔得彷彿在呢喃,“你又做噩夢了吧?慢慢來,等心率降下來再動。”
亓弋本能地想否認,但手錶自帶的心率監測已經閃了紅燈,自己能看到,海同深自然也能看到。他按掉手錶上的提醒,緩緩坐起身來。“我睡了多久?”亓弋問。
“一個多小時。”海同深輕笑一聲,“剛開始還好好的,我就出去接個電話的工夫,再回來你就又跟那天似的,眉頭皺得能擰出水來。我怕再不把你叫醒,你就真的心動過速厥過去了,我可不會急救。”
亓弋弓著身,把手肘撐在膝蓋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別跟別人說。尤其是廖廳。”
“說什麼?說你睡覺做噩夢?還是說你昨天一宿沒睡險些把自己熬暈了?”
“我昨晚睡了。”亓弋反駁。
“行,不承認就不承認唄,反正難受的是你自己。”海同深指了指亓弋身上,“這麼喜歡我的衣服?”
亓弋這才意識到,自己正把海同深的外套卷在懷裡。有那麼一瞬,亓弋恍惚覺得這件外套就是在夢中把自己包裹起來的那“溫柔”。當這個想法冒出來時,亓弋開始恐慌,他手忙腳亂地把衣服塞回給海同深,甩下一句“我去洗臉”,就踉蹌著奪門而出。
海同深把外套放在手裡掂了掂,最終還是沒有跟上去。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亓弋才從外面回來,他並沒有解釋自己去做了什麼,只是抱著手臂站在單面鏡前,死死盯著張聰。
“你看出什麼來了?”海同深問。
亓弋:“一會兒我自己去審他。”
“為什麼?”海同深問。
亓弋並沒有回答海同深的問題,而是直接說:“我打了報告,上面也批了。還有,鐘艾然很快就會被歸還屬地羈押,常鋒他們也不用再審訊,在這之前如果你有什麼關於命案的事情想要向他確認,得盡快去問,之後就不方便了。我估計走完手續大概兩三天吧,到時候雲曲警方直接來接人。”
“好吧。”海同深起身準備往外走,“我去交代一下,不打擾你了。”
“等等。”亓弋攔住馬上走到門口的海同深,轉過身來低聲說道,“謝謝你。”
“謝什麼?謝我沒有逼問你那些你沒辦法回答的事情?還是謝我讓你踏實睡了一個小時?如果是前者,那是我之前答應過你的,你不必道謝。如果是後者……”海同深向前邁了一步,靠近亓弋,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亓弋,我不想聽你說謝謝,案子結束之後我想要個方向。”
“什麼方向?”
“你是打算讓我止步於此,還是允許我再向前邁一步。這個決定權在你,所以我需要你給我指明方向。”海同深說完之後沒做停留,直接走出了觀察室。
亓弋木然地站在觀察室內,過了許久才緩緩撥出一口濁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拉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