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知怎的,亓弋心中驟然升起了一絲柔情,他靠在車門上,用餘光細細勾勒著海同深的輪廓。他並不知道,海同深此刻正在心中暗暗期盼,希望這根煙能滅得再慢一些。
海同深這一根煙抽完,亓弋也喝完了大半瓶水,他把剛才碾滅的煙頭撿起來,扔進礦泉水瓶裡。海同深也順勢將煙頭扔了進去,而後率先站起身,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協助了?”亓弋問。
海同深搖頭:“暫時用不著,你回去休息,有事我再找你。”
到家時已經過了零點,亓弋沖了澡躺到床上,百無聊賴地滑著手機。零點之後的朋友圈了無生機,刷了半天也沒有新鮮的。退回到聊天介面,他點開了最近聯系人。頭像是一張深海照片,朋友圈沒有內容,朋友圈背景是一張手寫字條,字很漂亮,上面只有八個字——行川學海,旦慕同深。
那人俊朗陽光的笑容突兀地浮現在眼前,亓弋愣了一下,旋即自暴自棄般把手機扔到一旁,心想:人家是天之驕子,亓弋,你算個什麼東西啊!別做夢了!
上午,亓弋拿著一份資料敲開了刑偵支隊隊長辦公室。他把資料交給海同深:“這個,對你可能有用。”
海同深接過來大概看了看,道:“正好要開會,你一起來,詳細說說。”
二人一起走出辦公室,海同深關好門,直接開始了情況說明:“經過dna比對,昨晚我們發現的屍體是張聰。”
這句話一出,整個辦公區的氣氛瞬間凝滯。被列為重要嫌疑人的物件成為了死者,還是早就死了,兜兜轉轉查了一圈,一切又回到了原點,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海同深自然知道這個結果意味著什麼,他拉了椅子坐下,敲了敲桌子,說:“一點小曲折而已,別這麼垂頭喪氣的,要是案子都那麼容易查,還要咱們幹什麼?亓支那邊有新的資料,先聽聽他說,你們也換換思路。”
“我就列印了一份。”亓弋把手中的資料交給坐在身邊的古濛。
海同深:“資料傳著看,沒看到的聽亓支說。”
亓弋輕輕點了下頭,介紹起來:“張聰和蔡招娣都是遙城人,遙城屬於省直管縣級市,下轄的十個鄉鎮,雖然都歸屬遙城,但因為民族、信仰以及歷史原因,風俗習慣仍舊存在差異。蔡招娣是蔡家村出來的,張聰是勐龍寨出來的,兩個村寨離得不算遠,風俗在外人看來都差不多,但實際上仍有差異。勐龍寨更靠近緬北克欽邦,是佤族聚居寨,從建國初期直到六十年代時仍有活人祀。現在我國境內的佤族已經摒棄了這個風俗,但在克欽邦某些地方,至今仍存在著活人祀。”
“活……人?!”彭渤驚訝地看向亓弋。
亓弋點頭,又補充說:“或者也可以叫人頭祭,是將人牲的頭砍下進行祭祀。這種祭祀最開始只是原始的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但在緬北克欽邦的某些寨子和許多聚集在緬北的販毒集團中,人頭祭已經變成了一種盟約,與領頭人一起進行人頭祭,是上位的儀式。”
彭渤追問:“具體要怎麼做?”
亓弋抿了抿嘴唇,說道:“先按照傳統祭祀流程將人牲的頭砍下,之後用鈍器把人頭砸開,要上位的人需要親手將人牲的腦組織取出來放入鍋中,等煮熟之後與領頭人一起喝湯。”
陳虞吞了吞口水,再次確認道:“喝……人腦……湯?!”
“是。”亓弋接著說,“販毒集團用這種血腥的儀式來鞏固彼此之間的凝聚力,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歃血為盟。”
海同深問:“你跟我們說這個儀式,是因為張聰的屍體?”
“是的。”亓弋說,“我昨晚跟方主任聯系過,張聰顱骨的碎裂狀態以及被特意取出的腦組織讓我有這方面的懷疑。”
“你懷疑兇手也是遙城人?”海同深問。
亓弋:“張聰被分屍的狀態,更像是毒販們對叛逃者的懲罰。尤其是方主任說,死者軀幹四肢的肌肉是被一片一片旋下來的。一般分屍都只是為了更方便拋屍,像這種處理方法,要麼是因為非常濃烈的仇恨,要把人千刀萬剮,要麼就是為了營造某種儀式感。”
古濛提出疑點:“但是相比而言,蔡招娣的屍體就沒那麼有儀式感。”
亓弋說:“這種懲罰只是對叛逃者用的,很少對外人使用。”
海同深輕輕點頭,讓眾人消化了一下這個訊息後,才又說:“有一個細節。蔡招娣的死亡時間預估是在2月24日,而張聰的死亡時間推測比蔡招娣還要早兩天。但是,蔡招娣的指甲縫隙中提取到的dna已經證實是屬於張聰的。”
“張聰先於蔡招娣遇害,那他的dna是怎麼留在蔡招娣的指甲縫裡的?”陳虞疑惑道,“那個房間裡只提取到兩個人的dna,是蔡招娣先殺了張聰然後又被殺了?可是死亡時間相差兩天啊,她兩天都沒洗手嗎?”
鄭暢看了看筆錄,說道:“蔡紅說過,蔡招娣元宵節那天原本要跟張聰出去吃飯,那個時候張聰應該死了,她這是……見鬼了?還是是別人約的她?”
“手機通話和聊天記錄顯示,約她出去的確實是張聰。”古濛說完又補充道,“或者說,有人用張聰的手機號和微信把蔡招娣約了出去。”
“但是,”海同深撥了一下手中的陀螺,“蔡招娣死亡時間是末次進食後一個小時,根據蔡紅交代,蔡招娣是下午三點離開的宿舍,而且午飯吃的東西與她胃內容物並不相符。合理推測她是在元宵節當天吃完晚飯後遇害的。如果約她出去的不是張聰,中間這麼長的時間她在做什麼?為什麼沒有反應?”
鄭暢提出想法:“被綁架了?”
海同深搖頭:“死者生前沒有遭受束縛,而且,綁架一個家政服務人員圖什麼?她沒有家人,不是有錢人也不認識有錢人,那個時候張聰已經遇害了,用她的性命還能威脅到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