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們放學了？”因嬸滿臉緋紅地望著我倆，一邊扣著紐扣。隨著因嬸的話音，爸爸從因嬸的身後鑽了出來，同樣坦胸露腹，一件青布褂子撻在肩上。
“媽媽去哪兒了？”我上去拉住爸爸的手，好像生怕他跑掉似的。
“她去你李孃家了…”李孃是村裡的衛生員。
“英弟！”爸爸話還沒說完，媽媽的聲音已經從大門外傳進來了。我急忙跑去迎接媽媽，因子也跟了出來。“英弟，你要當哥哥了，”媽媽雙手摟住了我，“快摸摸，裡面有個妹妹呢！”
“哥哥已經有妹妹了！”因子翹起了嘴巴。看見因子的樣子，媽媽和因嬸一下子全都大笑起來。
“美娟，該好久生啊？”因嬸問道。
“還有兩個月吧。”媽媽說。
“這段時間你得好好休息，家裡的事情就讓我來幹吧，反正我也沒有什麼事，田裡的活都是阿明在幹。”因嬸臉朝著我媽，眼睛卻瞟著我爸。
“要得。”爸爸過去一隻手摟著媽媽的腰，一隻手摸著媽媽的大肚皮，“那就得謝謝阿妹了。”
“我都沒說謝你呢！真是見外…”因嬸臉脹得通紅，一副生氣的樣子。
傍晚的陽光透過竹林，照到了院子裡，使地面呈現一片片斑駁的花紋。不知道哪棵樹上有幾只喜鵲，正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一群小燕子在院子上空上下翻飛，捕捉蚊蟲，遠處的樹林裡，隱隱約約傳來麻雀的吵鬧聲。小鳥們也開始歸巢了，但我和因子卻似乎還不願分開。
眼看到了星期天，因子在我家和我一起做作業。兩兄妹在院子裡面對面坐著，時不時地，我倆的眼光相遇，露出甜甜的微笑。
“英弟，來，這是給你的。”因嬸走了過來，蹲下身子，把一隻漂亮的香包繫到了我的衣釦上，然後又把另外一隻系在因子的衣釦上。兩只香包都是用綠色的綢布縫制的，我的上面還用彩色絲線繡了一隻小公雞，而因妹的上面則繡了一朵玫瑰花。
“謝謝因嬸。”我紅著臉說。
“今天是端午節，下午我帶你們去桂湖玩吧。”因嬸說。
於是吃過午飯，我告別了媽媽，便和因子一起跟著因嬸去到桂湖。由於是節日，到桂湖玩的人特別多，我們沿著城牆從觀稼臺一直走到問津樓，經過杭秋，到了升庵殿前的假山。
“媽咪，我想劃船。”因子對她媽媽說。
於是我和因子一人拿著一隻船槳在前面劃，因嬸在後面掌舵，很快就劃到了湖中央，穿行在荷葉叢中。因子停下了船槳，輕輕靠到我身上。
“哥哥，你真的永遠不離開我嗎？”因子抬起眼睛望著我，她果然還記著我的話，想要我再次給她承諾呢。我只能默默地看著因妹的眼睛，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其實我心裡什麼也沒想。昨晚剛下過雨，一張張圓圓的荷葉上還留著點點水滴，宛若一顆顆珍珠晶瑩剔透。遠處，高高的交加亭佇立在翠綠的樹叢之中，那常常是戀愛中的青年男女來桂湖約會的地方，湖畔的兩棵高大的金絲楠木樹將她那巨大的樹冠一直伸展到了湖水之上。
因妹似乎有些累，靠在我的身上睡著了，一臉幸福的樣子。我望著因妹漂亮的小臉蛋，和微微閉著的美麗眼睛，心裡也在偷偷地想著，我長大以後一定要娶這個女人做我的妻子。
正在我凝神沉思時，懷裡的小妹睜開了眼睛。
“哥哥，我真的喜歡你……”因子說話的聲音很低，不知道因嬸有沒有聽見。我抬頭看了看，因嬸正笑眯眯地看著我們。
“該回家了，孩子們。”因嬸將船掉了個頭，向岸邊劃去。
“媽咪，我們還不想回去呢。”因妹仍然靠在我身上不動，媽咪一邊笑著，一邊拉起因子下了船。
“想玩明天再說吧，天都快黑了，該回去了，我的小寶貝。”因嬸溫柔地說。
我拉著因子的手，沿著長滿一叢叢芭蕉樹的湖岸走著。西邊天空現出一縷金紅色的晚霞，水中的青蛙開始了鳴叫，悅耳的叫聲響成一片。三個人都不聲不響地走著，靜靜地欣賞著這美妙的夜色。
一個月以後，妹妹出生了，爸爸給她取名叫宇琴。妹妹出生的那天晚上，一位大媽手裡抱著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小娃娃，對我說：“快，你當哥哥了，剛剛從河裡給你撈了一個妹妹回來。”我嚇得躲在門後面，偷偷地往房間裡看，心裡卻在嘀咕著：我才不信妹妹是從水裡撈出來的呢！
自從有了妹妹以後，每天放學回家，我和因子都會站在妹妹睡覺的竹籃邊看著妹妹，欣賞著她那粉嘟嘟的臉蛋和圓圓的大眼睛。
“我想讓媽咪也給我生一個妹妹！”因子羨慕地瞧著我，“那我就可以當姐姐了。”
“真的，不過你應當要一個弟弟。”我說。
“弟弟也行。”因子嘟噥著。
正巧這時候因嬸走了過來。
“媽咪，給我生個弟弟嘛，我想要弟弟。英哥哥都有妹妹了。”因子抱住她媽咪的大腿。
因嬸的臉一下子紅了，紅到了脖子，低下頭看著因子，低聲說：“好孩子，你會有弟弟的。”因嬸說話的聲音是那樣低，低得幾乎聽不見，說完就急匆匆回到了屋裡。
又是一個星期天，學校組織全校同學去木蘭寺玩，那是離縣城將近十裡路的一座廟宇，建在一座叫木蘭山的山上。其實大家對廟宇並不感興趣，全都跑到廟子後面的山坡上玩。我和因子順著山坡一邊爬，一邊用手挖土裡的野生麥冬來吃，這是四川地區很普遍的一種草藥，其長在土裡的塊根嚼起來甜甜的。
下午回到家，見屋裡沒有人。
“哥哥，我們去河裡玩吧？”因子對我說。
我倆手牽著手往小河走去，一路上空無一人，小溪裡的水靜靜流著，似乎也怕打擾我倆的快樂。已經是夏天，滿田的稻穀在陽光下一片金黃，遠處樹梢傳來陣陣蟬鳴，此起彼伏，遙相呼應。眼看就要走到河邊了。
“媽咪！”因子突然叫了一聲。我抬頭一看，水邊站著兩個人，正緊緊摟抱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