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門口停著一輛黑色商務車, 司機立在車門旁,看到黎簡從派出所出來, 眼疾手快地將車門拉開,恭候著黎簡上車。
黎簡牽著夏瓔的手下了臺階, 走到車門前的時候, 他停下來,手掌輕輕放在夏瓔的頭上, 低頭問她, “小貓, 我要去一個很無聊的地方, 那裡有很多討厭的人,你可能會不喜歡, 你願意跟我去嗎?”
夏瓔仰頭看著他, 眼眸澄澈入水,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黎簡柔柔一笑,大手握在夏瓔的腰間往上一提, 將她抱上了車,隨後自個兒也坐了進去。
女人從推拉門走出來,正好看到了這一幕,臉上神色微微一變, 眸中閃過一絲不宜察覺的妒意來。
她踩著高跟鞋朝商務車的位置走,黎簡輕飄飄看她一眼, 面無表情地伸手拉上了車門。
女人愣了一下, 心情猶如墜進冰窟。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迫使自己不去在意黎簡的冷漠, 繞到商務車的另一側,開啟車門坐了進去。
在坐進車的那一刻,她的表情已經恢複自然。
她坐在黎簡的對面,盯著他臉上的傷看,沉默了半天才道:“把自己搞成現在這副樣子,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黎簡不理會她話裡的嘲諷,淡淡道:“這是我的事,跟你無關。”
女人噎了噎,顯得有些無奈,“黎簡,我知道你不喜歡別人幹涉你的人生,但你永遠也擺脫不了你姓黎這個事實。我們這種人,既然生下來就比普通人享受的更多,就勢必要比普通人承受的更多,這些早就是註定了的,你再排斥也沒有用。”
“蘇婭,”黎簡輕輕扯了扯嘴角,摘下身上的吉他,扭身放在了後座上,“你現在說話的口氣,越來越像老頭子了。”
“那是你爸。”蘇婭強調。
黎簡抬起眼皮看她,臉上似笑非笑,“一個連過世的妻子和兒子都可以拿來利用的人,有什麼資格做別人的父親?”
蘇婭不置可否,只是用一種帶著心疼的目光靜靜注視著黎簡。
在一個商人的眼裡,有時候利益確實比親情更具誘惑性。
這個道理,黎簡從小就體會的很深刻。他之所以逃離那個家,或許也是因為他害怕有一天,他也會變成他最討厭的那種人。
默了一會兒,蘇婭低頭從挎包裡掏出一瓶消腫藥膏來,擠出一點在指尖,傾身朝黎簡臉上的淤青處塗抹。
黎簡“呲”了一聲,抬手遮住傷處,厭惡地皺起眉,身子往後撤了撤。
夏瓔聽到他的聲音,扭頭呆呆地看他,反應了一會兒,她才挪動了一下身子,膝蓋跪在座椅上,攀著黎簡的胳膊直起背,將臉慢慢湊過去,嘟嘴朝黎簡的傷腫處輕輕吹風。
酥麻麻的感覺。
黎簡剛剛還如寒冰般的心瞬間融化,被她的舉動逗笑,勾起手指在她的鼻尖輕輕颳了一下,溫聲道:“不疼。這樣危險,乖乖坐好。”
鼻尖上被他颳得很癢,夏瓔朝他露出一個天真的笑來,聽話的坐回了原位。
兩人這種親暱的相處方式像一根刺般刺痛了蘇婭的心,她將手緩緩收回,眸色黯淡了下來。
蘇婭想起她第一次見到黎簡的時候,他正坐在花園的臺階上彈吉他。
當時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衫,下面是黑色長褲,神情專注的彈奏著那首《西班牙小夜曲》。
陽光溫溫柔柔地灑在他的身上,給他整個人都鑲上了一層金邊,他的身後開著大片的梔子花,像極了一個活在漫畫裡的王子。
那副畫面,蘇婭至今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可是在她的記憶裡,黎簡從未像現在這樣笑過。至少她認識他這麼多年,從未見他對任何人這樣笑過。
蘇婭陷入了短暫的回憶,恍惚了一會兒,才漸漸將思緒拉回到現實。
“黎簡,黎繁他前陣子出了車禍。”
聽到這個訊息,黎簡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變化,他只是將目光從夏瓔的眼睛裡挪出來,淡漠地看向蘇婭,輕輕一笑道:“所以老頭子才想起來找我回去,是嗎?”
“黎簡,無論你跟黎叔叔之間有什麼誤會,黎繁始終都是你的弟弟。你難道都不關心他現在的情況怎麼樣嗎?”
車上的暖氣開的很大,暖洋洋地惹人犯困。夏瓔對兩人談話的內容不感興趣,熱烘烘的暖氣讓她覺得有些悶,她將身上棉衣的拉鏈拉開了一些,歪頭靠在黎簡的身上,兀自打起了盹。
黎簡很自然地伸開胳膊環住她的肩膀,兩隻手合攏把夏瓔的棉衣拉鏈重新拉好,將她的腦袋在他身上擺了個舒服的姿勢,頭也不抬地道:“還需要問嗎?如果他的情況樂觀,老頭子又怎麼會派你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