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浮動窗簾,掀起一角,偷偷的拂了進去。
屋內戶明幾淨,滾水熱茶,流芳香果如數陳列。
一位邁著蓮步的少女,走近花瓶頻添新水,水聲咧咧作響,引得人耳膜鼓動。
“你醒了,桌上的茶果點心你吃點吧。”少女偶爾轉頭,眉目不消濃愁。
見他沒有做聲,少女又繼續道:“式相老師和同學們都來看過你,你感覺好點了麼,江小蠻?”
江小蠻挪了挪身子,只覺得全身脈絡僵硬,渾身痠麻,先前被自己針錐的幾個脈門有些酸脹。
“我睡了多長時間了,媛笑?”江小蠻一邊說,一邊起身坐好,活動著筋骨,感覺還是能勉強動作。
媛笑臉色微微好轉,動容道:“七天,你不知道這七天多麼驚險,老醫師第一天醫治你時,你脈絡全亂了,他老人家想要行沖脈之法將你的脈絡調正,但卻發現滋養脈絡的血氣都已經枯竭,當時你全身發黑,身體沒有一點血色,把我們嚇壞了!老醫師又說:‘只能用推拿筋骨錯位之法了!’可是發現你胸口肋骨被震碎七根,四肢肌腱斷裂,關節膜發炎,推拿之法很有可能會將你的骨頭揉碎,好不容易灌湯敷藥捱到傍晚,老醫師道:‘如果針灸還不行,估計這孩子很難熬過今夜!’老醫師連夜用了幾百根針,最後一點成效都沒有,大家都以為你救不活了!”
江小蠻也覺心奇,追問道:“然後呢?”
媛笑不急不慢的道:“第二天老醫師來看你的時候,發現你竟然還活著,而且全身脈絡已經調正,脈搏也有興旺之相,老醫師驚訝道:‘老夫戰地行醫三十多年,從沒見過這種情況!能將這亂脈調正,碎骨揉合,除非是神人才有如此大的手筆!’驚嘆之餘,我們按照老醫師吩咐的,每天給你喂湯敷藥,而且這七日,每一天你的氣色都在好轉!”
江小蠻聽了媛笑的一番話,自己也覺得心驚,沒想到自己差點置天日於度外了,不過到底是誰將自己治好的呢?
疑惑之間,江小蠻注意到了桌旁放著一本書,這本書封皮厚重古樸,花紋精緻絕美,書脊白淨,難道是他?世間有如此神通的也只有他了!
媛笑見江小蠻在沉思回憶,將手中的花灑放下準備離開,讓江小蠻一個人靜靜。
江小蠻突然抬頭問道:“別慌走,我想問你一件事情,她來沒來?”
媛笑當然知道,江小蠻口中的她就是指雨濛。
媛笑十分惋惜的道:“自從那次,她始終沒有出現過,可能她真的已經離開學院了吧。”
門被輕輕的帶上了,只留下一陣風,屋內很靜,只有窗簾颯颯動著。
“剛才那個身影真的不是她麼?怎地會如此像她?我終究還是忘不掉她,可是她竟然在這麼多人的面前說我,我又怎麼能......?算了,還是不要想她了。”江小蠻呆呆的對著窗簾出神,內心深處的那個身影久久揮之不去。
坐在床上的江小蠻倦怠了,想要出去透透風,來到學院一年了,難得有今天這樣閑適的心情。
江小蠻身著單薄的病服,旋樓而上,行百八十步即可到樓頂,向遠處眺望。
這裡是雲端學院的最頂端,瀕臨古代泛大洋,江小蠻還是第一次來到這麼高的地方,此時登高臨遠,心情暢快,放眼西望,近處天容明淡,海色澄清,接山海隅,時隱時現,遠處青煙重幕,海氣旋繞,風塵倏變,憑欄遠望,一時難解其中滋味。
江小蠻正心曠神怡的痴迷海景時,身後卻有人故弄聲響,回頭看去,竟是媛笑口中多日不見的雨濛。
“你還來幹什麼?”江小蠻冷冷道,說完想要回過頭再去看風景,但是心情卻難以融入了。
雨濛心中被這件事羈絆依舊,此時正要將事情的原委如實相告,也不怕江小蠻冷言拒絕,直言道:“比賽時說的那些,我確實很對不起,但是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我之所以說話刺激你,是想要證明給我小姑看,你體內確實是有宿印神的,我小姑說只有得到宿印神的幫助,才能夠去往天界,我要到天界慧靈族找到我的母親!你是知道的,我們精靈族有一方父母是慧靈族的人,而我的母親生下我之後不久,落月盟約就簽訂了,我被迫留在絡靈古大陸,而我有幸遇到了和我父親分散的小姑,是她教會了我如何隱匿身份,如何在森林中生存,她給了我很多,所以我必須聽她的!”
半晌,江小蠻都沒有言語,他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十分清楚失去親人的感受,雨濛想要見到母親,就如同自己想要見一面從未謀面的父親一樣,但是此時在江小蠻的心裡還有一個問題:雨濛到底喜歡過自己嗎?
“希望你能原諒我,我必須和小姑離開了,不會再回來了!”雨濛轉過身,黯然說道。
江小蠻想要挽留,想要抱住她,哪怕只能留住這最後一刻,哪怕眼淚奪眶而出,可是這該死的自尊心卻阻止了江小蠻,直到最後,他什麼也沒有做。
碎簾夾斷兩三陣微風,帶著四五點寒霜飄絮,落在了桌上的六七封信箋上,看著這些泛著複古光澤的信箋,十方守校長的喘息略微有些焦躁,急促的筆尖下曲折盤龍,走走停停最終還是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