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祝正要回答,卻突然發現自己已經落入了衛松疾精心設定的圈套之中。如果自己回答“否”的話,就等於告訴他剛才被燒毀的《國殤》是真正的機關閥,因為一旦真正的機關被燒掉,就沒有繼續選擇下去的必要了,這就等於間接預設衛松疾的選擇是正確的。相反,如果自己回答是“是”,那麼意味著真正的機關仍然還在剩餘的是十道祭聯之中,而《國殤》這道選項就這樣被排除掉了,對方可以用同樣的方法一直嘗試,燒掉所有的祭聯,直到真正的答案現世。
一旁的蘇鏡同樣看出了衛松疾所使用的伎倆,不由搖頭苦笑。
衛松疾見廟祝神情猶豫,笑道:“不管結果如何,衛某都會欣然接受,老人家無須掛懷。”
廟祝臉色鐵青道:“我怎麼會不掛懷,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碰到你這樣沒有禮貌,耍無賴的年輕人。你身為堂堂的父母官,居然對我一個糟老頭子使出這樣的伎倆,不覺得心中有愧麼?”
衛松疾彎腰躬身賠罪道:“請恕衛某一時失禮,只因情況緊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若是冒犯了老人家,還請恕罪。待此間事了,必定準備厚禮再次造訪,以作賠謝。”
蘇鏡見狀也上前在廟祝身邊溫言禮賠了一番,廟祝被她的謙遜禮貌的言辭感染,這才臉色緩和下來。
“罷了罷了,看在這女娃的面子上,剛才的事情就算是過去了。老夫便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但是醜話先說在前頭,萬不可再動用什麼歪腦筋,否則即便是違背祖上誓言,老夫也要提前結束這一次試煉。
衛松疾再次躬身道:“多謝老人家了!”
“謝也沒用,如果是胡猜亂蒙的話,成功的機率便註定只有十分之一,衛大人還是自求多福吧!””廟祝冷冷瞟了衛松疾一眼,輕哼一聲把頭別了過去。
衛松疾心道這老頭脾氣全然不似外表上那般和藹可親,動不動就暴怒,比起郭象他們可是差遠了。不過現在想來,剛才那招的確是一步險棋,若是真得觸到了他的黴頭,只怕要被當場拒之門外了。
好在有蘇鏡在一旁協調打理,事情還不至於落得個糟糕的局面。他看了看蘇鏡,此時的她彷彿在思考什麼,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衛松疾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將注意力重新聚集在這些祭聯上。
他邊看邊想,從廟祝的反應來看,《國殤》這道選項肯定是被排除了,答案仍舊在這剩下的十道祭聯之中。本來在《九歌》十一篇裡面,《國殤》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如今只能從長計議了。
整理了腦中思緒,衛松疾試著從頭開始分析,讓一切歸於原點。他短暫思考後,來到《東皇太一》的祭聯前,沒有半絲的猶豫,握住聯尾,正要一把扯下,忽地一隻玉手輕輕按在他的手掌之上,阻止了他這一次的決定。
衛松疾別過頭去,卻見蘇鏡沖著自己搖頭道:“我覺得應該不是這個,衛大哥……”
“嗯?”衛松疾表情詫異地看著她,道:“《東皇太一》乃是十一篇詩文之首,而文中描繪的東皇太一也是眾神之首,如果將它視作一切的開端,理解成為一把開啟一切謎團之門的鑰匙也未嘗不可。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倒不見得有多少的把握,若蘇姑娘有其它見解,不妨一說,也好作為參考。”
“那個,”蘇鏡不好意思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見解,只是直覺告訴我真正的機關閥並不在《東皇太一》身上,而是《山鬼》。”
一旁的廟祝聽到後不由好笑道:“直覺?呵呵,女娃你可要慎重考慮啊?”
衛松疾沉吟道:“話說回來,衛某也很好奇,蘇姑娘一直以來都將九歌的不諧之處視作山鬼,是有某些特殊的緣由麼?”
蘇鏡搖頭道:“沒有緣由,真得只是一種直覺而已,衛大哥願意相信鏡兒的直覺麼?”她說完便用一種期待的眼神靜靜凝望著衛松疾。
兩人看著對方,那一刻,彼此的心田各自蕩漾起一陣陣深淺不一的漣漪,在燭光的寫照下,化作兩道淡淡的光暈,蕩漾在兩張平靜而又蒼白的臉頰上。
“這段時間,我諸事繁多,幸有鏡兒你在一旁無私協助,才不至於覺得煩惱孤獨。你和阿曜一樣,都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要好的朋友,所以,無論鏡兒你作出如何的選擇,我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支援。”
衛松疾頭一次以“鏡兒”這個稱謂稱呼蘇鏡,後者也注意到這一微妙的變化,表情微微閃過一絲訝異。等她緩過神來的時候,衛松疾已經將《山鬼》這道祭聯扯了下來,正手拿著紙聯沖著自己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