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熙重新將頭埋入趙穆的懷中,皇長子德才兼備,又是嫡長子,是眾望所歸的儲君,只是這樣一來,沈瑩便不只是皇子妃了,將來......還要母儀天下的,這條路難走,可沈瑩必須要走,進則生死難測,退則必死無疑。
“莫要擔心,沈瑩並非無能之人,”趙穆緊緊的抱住懷中之人,不厭其煩的安撫著,楊熙對沈瑩的愧疚並沒有隨著時間沖淡,反而被她壓在心底最深處,一旦碰到關乎沈瑩安危的事,那股愧疚便冒出頭來,逐漸佔據她的整顆心。
但趙穆沒有太好的辦法,從陛下擬下賜婚聖旨那一刻開始,沈瑩便與安穩閑適無緣,餘生只有不斷的爭鬥,哪怕坐上最高的位子也不能懈怠。
楊熙悶聲道:“但願如殿下所言。”
沈瑩尚未進宮,一切都還是未知數,擔憂也無濟於事,她該想想自己能做點什麼。
岫雲院到蒼瀾院只需一刻鐘,這一晚兩人卻走了將近半個時辰,趙穆攬著楊熙的手一刻也不曾,楊熙心中有事,又正逢脆弱的時候,也沒有掙開,兩人互相依偎著走回蒼瀾院。
那夜過後,楊熙的眼光不再侷限與王府俗務和內宅,而是關注起朝堂來,趙穆位高權重又是陛下心腹,有他引導,整個京城的局勢在楊熙眼中變得明朗起來。
今上共有九子七女,眼下能上朝聽政的皇子只有四位,姜皇後嫡出的皇長子趙桓,賢妃所出的二皇子趙檢,淑妃所出的三皇子趙槿,以及朱修儀所出的四皇子趙栯,五皇子年僅十四,後面的皇子更小,暫時還沒有與前面的兄長爭位的資本。
趙桓不用多說,皇長子一派追隨者甚眾,但人多了就容易魚龍混雜,有些人打著皇長子的名義為非作歹,趙桓也跟著受了不少非議,二皇子一派更是藉此攻訐,雙方擁躉摩擦不斷,今日你參我內帷不休,明日我參你縱奴行兇,反正都是些不大不小的事兒,好幾年下來也沒有傷筋動骨。
三皇子趙槿在皇家算得上一朵奇葩,經歷過先文康逼宮,今上引以為戒,早早立下明令,皇子不得掌兵,宗室不得私蓄護衛,皇子們學的都是文人那一套。但趙槿卻是與眾不同,從入上書房開始就沒消停過,領著一幫子宗室子弟時不時就要大鬧天宮,皇長子那時候忙著化解姜皇後對趙穆的敵意,二皇子只顧著看熱鬧,先生們不敢管他,只能三天兩頭的去陛下面前告狀,陛下倒也懲戒了,但趙槿不是一般刺兒頭,哪怕陛下鞭子抽的震天響,他也是我行我素,該怎麼鬧還怎麼鬧。
後來先生們實在沒了法子,只能裝聾作啞,得過且過。再後來,趙槿迷上了騎射武功,整日纏著武師傅們,連上書房都不怎麼去了,先生們紛紛喜極而泣,奔走相告,天老爺啊,這位總算走了啊,再不走,他們的命都要搭進去啊。
據說那一天,上書房眾學士在太平樓喝得酩酊大醉,又哭又笑,唬得店家以為出了大事,連忙找來順天府的差役......
自那以後,趙槿沒了約束,越發的恣意妄為,未成親之前,天子親衛裡數得著的統領將官,沒有哪一個沒被他逼著切磋過。成親之後,切磋的物件換成了三皇子妃,統領們得知三殿下不找麻煩了,紛紛留下眼淚來,末了也效法學士們,去太平樓喝了個痛快,文臣武將們倒是難得的心有慼慼。
一開始,深受三皇子迫害的朝臣們還擔憂不已,三皇子妃一介女流之輩,怎是那莽夫的對手,禦史臺更是有不少人摩拳擦掌,隨時準備大筆一揮,為三皇子妃鳴不平,然而切磋的結果卻讓人大跌眼鏡,三皇子鼻青臉腫的上朝,三皇子妃笑容滿面的在慈恩宮裡侍奉太後。
禦史們暗道活該的同時又不免扼腕,多好的機會啊,就被三皇子妃這樣打沒了。
不怪禦史們,就三皇子幹的那些事兒,換了旁人早被參的毛都不剩了,可不知為何,陛下愣是不聲不響的把摺子壓下去,即便朝會上有人當面兒列出三皇子的罪狀,陛下也僅是斥責兩句,或是不痛不癢的懲戒一番,連禁足都捨不得,一回兩回的倒還罷了,十幾年都是這樣過來的,說來說去全是老生常談,不光聽的人累了,禦史們也說累了,幹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然後他們就等到三皇子成婚,對皇子妃動拳腳,禦史們這下又有幹勁了,毆打嫡妻,這可是新罪名啊,但這結局嘛,只能說三皇子妃真乃女中豪傑,信陽侯府家教非常人矣。
趙槿奇葩不假,卻有一點好處是別的皇子都及不上的,那就是從不拉幫結派,不對,應該說是憑一己之力得罪了滿朝文武,早些年有人見陛下寵愛三皇子甚重,也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到趙槿面前去說些似是而非的話,鼓動他爭太子之位,但是來的人無一例外的都被打跑了,暗中觀察的人也跟著歇了心思,轉投他人。
趙槿對儲君無意,也是趙穆願意與他交好的原因,這人雖渾了些,大是大非上還是清醒的,這兩年又被齊諺磨得沒工夫惹是生非,在前頭的四個皇子裡,他算是最讓弘正帝省心的一個。
四皇子趙栯,生母為朱修儀,朱修儀宮婢出身,因生養了皇四子和皇五女晉升為九嬪之位的修儀,朱修儀顯然也是個聰明人,早些年巴結上了皇後,靠著皇後將兒女養大成人,如今趙栯大了,她卻依然為皇後馬首是瞻,但長成了的趙栯卻不像小時候一般敬重長兄,明面上看不出來,私底下卻小動作不斷,聽政不過兩年,就已經有不少人稱贊其禮賢下士,有賢者之風。
先不論真假,光這兩句贊語就足以表明其野心,今上尚且不敢自比賢者,趙栯卻得了這個評價,若說裡頭沒有貓膩才是奇了怪了。更奇怪的是,陛下竟也沒有動怒,反而對說這話的人大加褒揚,弄得底下那些搖擺不定的騎牆派又紛紛投去了四皇子門下。
作者有話要說: 要車的那位,我勸你清醒[微笑]
☆、第 96 章
最後再說這二皇子趙檢,賢妃出自威遠候府,今上還是靖王時,她便是先帝親賜的側妃,不同於其他妃嬪或真心或假意的尊敬皇後,這位自潛邸之時便一直與皇後明火執仗的對著幹,偏當時的靖王妃也壓不住她,入宮之後,兩人一為後一為妃,分庭抗禮,各有勝負,就連兩位皇子都是前後腳生出來的。
二皇子繼承其母之志,與皇長子從小爭到大,以將兄長比下去為畢生目標。
趙檢算是皇長子最大的對手,趙栯雖有志向,無奈沒有得力的外家支援,投靠他的又多是無能之人,趙檢則不同,威遠候府雖然也算不上多得力,卻比姜家好上不少,起碼威遠候是正三品的虛職。
孟家還有個孟追,現今的威遠候世子,孟追在西山大營,眼下雖是不起眼的小將,但趙穆對其很是忌憚,孟追勇武,謀略不凡,有其祖父之風,倘若遇上機緣,定能一飛沖天。
陛下雖壓著外戚宗室勳貴等,對有才幹的人卻是網開一面的,如魯陽候父子,更如趙穆。
內有聖寵不衰的賢妃,外有威遠候府,趙檢野心勃勃,收攏了大批與他志向相合的朝臣謀士,與皇長子一系爭得不相上下。
此前趙穆從未忌憚過誰,楊熙對這個孟追不免有些好奇,她以前跟著張氏去過威遠候府,印象中跟別的勳貴府上沒什麼人兩樣,頂多就是更奢靡些,威遠候夫人更傲氣些,但人家有皇子外孫,傲氣些旁人也說不出什麼,孟家比起先帝時期的徐家收斂到哪裡去了。
“威遠候府不足為懼,”趙穆點點楊熙的鼻子,“我所慮者,唯孟仲倫而已。”
孟追,字仲倫,乃是威遠候次子,因兄長早逝夭才得了世子之位。
夫妻倆剛說到威遠候,威遠侯府就下了帖子來,邀太妃與王妃赴宴。
威遠候長子去世之後,大奶奶便守了寡,出了孝之後,威遠候夫人憐其貞節,做主將旁支家的稚子過繼到她名下,充作大房嗣子,這回宴客,便是這孩子的三歲生日。
按說一個小孩子不應如此大張旗鼓的做生日,但威遠候府孫輩只得這一個,平日裡威遠候夫人就寶貝的很,比好些人家的親孫子還溺愛,每年生日都要大辦一回,今年也不例外。
太妃輩分在那兒擺著,自不能去給一個小孩子做壽,楊熙遂單獨赴宴,說來這還是她嫁進王府之後頭一回自己出門,以往都有太妃帶著,她只需伺候太妃就行,再往前數,那就更簡單了,人情交際皆有張氏,她唯一要做的便是看著沈瑩。
威遠候府既是勳貴又是外戚,左右逢源,宴席上來的人不少,但楊熙認識卻不多,張氏沒來,想來也是拉不下臉給人家孫子祝壽,別的夫人她都不大熟悉,但她身份最高,端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