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對皇長子一系來說意味著什麼,皇後都不惜放下身段與太妃做“好妯娌”,她還沒能得皇長子的寵愛,如何敢將趙穆心愛的女人往外推。
說到這個,徐媗心中又是憤恨不已,不知道這賤人給趙穆吃了什麼迷魂藥,往日裡那樣高傲冷漠的人,這一個月竟頻頻做出讓人不可思議的事來,什麼大張旗鼓的在外頭尋蜀地的物件兒,上白鹿書院去見人家弟弟,恆王府裡往成國公府送禮的人更是沒有停過,雖然都是打的太妃的名義,可誰不知道那是趙穆的手筆。
也難怪張氏都失去理智,要用不入流的手段給楊熙添堵,實在是趙穆的舉動太戳人肺管子了。
從前太妃那樣看中沈瑩,趙穆對她也只是比別人稍好一點兒,如今呢,滿京城誰不知道成國公府那位表姑娘是恆王殿下的心頭肉。
趁著徐媗取鐲子的功夫,沈瑩趕緊將手拿了回來,退到楊熙身邊,站定之後,又覺得難堪......這幾年養成了一有困難就尋楊熙的習慣,這回也是,腦子裡還沒反應過來,腳卻先邁向了楊熙的方向。
楊熙身子一側,也不管沈瑩臉色難看不難看,直接將她擋在身後,拿起徐媗的鐲子,細細的看了看,道:“若我沒記錯的話,這個應當是弘正十四年,安南送來的貢品罷。”
“妹妹好眼力,正是安南送來的‘富貴吉祥如意鐲’,”徐媗語氣中隱隱帶著些得意。
這鐲子是安南上供給皇後的,當年甫一拿出來便豔驚四座,鐲子通體金色,不是尋常的金子,而是金中隱隱泛著紅光的顏色,鐲身上鑲以各色寶石,寶石種類繁多,幾乎囊括了市面上有的所有珍稀種類,這才有了這“富貴吉祥如意”之名。
皇後對這鐲子愛不釋手,時常戴著,徐媗也沒料到,複選結束之時,皇後竟派人將這支鐲子賜給了她,當時她還以為自己定是正妃,才得了皇後娘娘的心愛之物,沒想到......
今日將這鐲子帶來,未必沒有示威的意思。
“真是巧了,皇後娘娘賜了姐姐這‘富貴吉祥如意’鐲,太後娘娘也賜了嫣嫣一副繡屏呢,”楊熙輕輕眼唇,巧笑倩兮:“正是姚大家的心血之作,‘千裡江山’呢。”邊說還邊將手鐲戴在她手上,眉眼含笑的看著她。
“千裡江山”繡屏是一架八扇屏,以名畫《千裡江山圖》為底繡出來的,從繪圖到刺繡,皆是姚大家一人完成,耗時六年,可謂是姚大家的巔峰之作,“千裡江山”之後,姚大家曾坦言此生再也繡不出來更好的作品,是以這副繡屏也被人稱為“絕技”。
皇太後鐘愛姚大家的繡品,尤其是這副“千裡江山”,平日裡自己都捨不得拿出來用的,卻賞給了沈瑩,這可是先葉妃都沒有過的殊榮,以至於張氏接賞賜的時候都不敢相信,太後娘娘竟如此看重她的嫣嫣。
園子裡頓時一片嘩然,若是徐媗的“富貴吉祥如意鐲”只是讓她們羨慕的話,那麼沈瑩的‘千裡江山’繡屏就讓她們連羨慕之心都收起來了,有的時候,人會嫉妒別的好東西,但當這東西好到高不可攀時,一般人是不敢肖想的,
徐媗不是一般人,所以她心中被妒忌所充斥。
又是這樣,每當她覺得自己得了貴人的喜愛,沈瑩總會得到身份更加貴重之人的喜愛,先是太妃,又是陛下,如今又是太後......即便她早知道太後永遠也不會喜歡她,但她仍然覺得不甘極了。
可她卻不能說,甚至還要稱贊:“呵呵,嫣嫣素來得長輩的喜歡,太後娘娘也不例外呢。”
楊熙深深一笑:“誰說不是呢......”
沈瑩在她身後,將這一幕看的仔細,從前她不懂,這些日子以來,母親和秦嬤嬤一股腦兒的將這些勾心鬥角的灌入她腦子裡,她憑著一腔怨氣,愣是忍著聽進去了,本以為自己已經變得與那些人無異了,可眼前的事實告訴她,她還差得遠。
她無法面對仇人,更無力應付這些潛藏在字裡行間的惡意,甚至連這場因她而起的爭鬥,她除了說幾句蒼白的話,從頭到尾便不曾再參與進去過。
沈瑩看了看楊熙,僅僅幾句話而已,就把徐媗打的節節敗退。
沈瑩心中除了怨恨,還有一絲絲......說不出的懷念。但是很快,這一點點軟弱無用的情緒便消退了。
青黛的到來,讓沈瑩從往日的懷緬中醒來,並在心裡重新豎起了高牆,將楊熙隔絕在外面。
“姑娘,殿下叫奴婢來問您個事兒。”
青黛聲音不小,完全沒有避著別人的意思。
楊熙頓時轉頭看向沈瑩,之見她面色沉沉的偏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殿下有何要事?”楊熙斂起笑容,平靜道。
青黛瞟了一眼人群之中的萬宜心,彎起眼睛笑道:“是長興伯呢,許是今日高興,話說得多了就沒邊兒了,惹惱了殿下,國公爺說大喜的日子,不值得動怒,殿下卻說‘子不教,父之過,他教女無方,就該有這一日’,國公爺苦勸半日,殿下才鬆了口,使人來找奴婢,叫奴婢問問您的意思。”
青黛俏生生的立著,好似沒看見萬宜心那漲紅如豬肝一般的臉色。
萬宜心落選了,自家姑娘賜婚恆王之後,她心懷不忿,逢人便指桑罵槐的說姑娘壞話,還自以為做的隱秘,殊不知殿下早得了訊息,只是不好發作一個女子,今兒碰上了她父親長興伯,正好拿來殺雞儆猴,也叫那些背後說楊熙的警醒警醒。
楊熙暗暗在心中嘆了口氣,趙穆的意思她如何不明白,橫豎她在高門勳貴裡的名聲已經洗不清了,倒不如不洗,直接以權勢壓人,既堵了那些人的嘴,也讓他們看清楚楊熙的份量。
以她目前的處境而言,這法子確實是最簡單有效的,還有最後這一招兒,叫人來問她的意思,那些說她壞話的人最後卻不得不求她,裡子面子全都丟光了,還有什麼尊嚴。
楊熙自認不是善人,她對不起的只有沈瑩,旁人若是想打她的臉,就該知道後果的,她看向萬宜心,淡淡道:“萬姑娘以為呢?”
萬宜心今兒是聽說了徐媗要來,便以為有好戲可看,誰知好戲是有,卻是叫人家看她的,被楊熙這樣一問,頓時羞惱不已,可她是個識時務的人,這時候不低頭,難道真要看著父親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恆王羞辱不成?
真要是這樣,用不著恆王殿下出手,嫡母就能先結果了她。
萬宜心站起來,雙手捧著一盞茶,恭恭敬敬地對楊熙福身道:“是我豬油蒙了心,說了不該說的,楊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我這個蠢人計較。”
倒是個能屈能伸的人,楊熙挑了挑眉,接過茶盞,稍稍沾了沾嘴唇便遞給青黛,捋了捋衣袖,慢條斯理道:“不過是閨閣裡的閑話罷了,不值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