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的邱氏口不擇言,直說得沈萊惱羞成怒,夫妻倆鬧得上頭,邱氏還上手錘了沈萊兩下,她一個女人能有多大的勁兒,還不就像撓癢癢似的,然而沈萊卻受了刺激,反手推了一把,將邱氏推到在地,便不管不顧的走了,幾天都沒再回過府裡。
他們夫妻吵架,伺候的下人都避了出去,等翡翠察覺不對進來時,只見邱氏倒地不醒,身下還有星星點點的血跡。
張氏得知訊息趕來時,胡大夫已開好了安胎藥。
“大奶奶胎元不固,恐有小産的徵象。”
“竟如此嚴重......”這是沈家下一輩的第一個孩子,還是成婚近四年才來的,張氏極其看重,“還請胡先生盡力保住這個孩子。”
吩咐下人好好照顧邱氏,張氏馬不停蹄地叫人拿著帖子去請太醫,太醫的說辭卻與胡大夫的相差無幾,都不敢十分確定,只說盡力而已。
“這個孽障,好好兒地跟媳婦兒鬧什麼,要個丫頭還不簡單,非要這時候說,”張氏揉著額頭,老大跟他父親沒個兩樣,見著有些姿色的便想上手,又不會挑時候,把事情鬧成這樣,不管不顧地就走了。
罵完了沈萊,又說邱氏:“她也是傻的,什麼不比肚子裡的孩子重要,不好好護著,跟爺們爭一時之氣。”
梁嬤嬤和半夏立在一旁,默默地聽著,當母親的嘴上再兇,說到底還是心疼兒子的,兒子錯的再厲害,也有媳婦兒的不是。
張氏忙著照料邱氏,又要著人去找沈萊回來,無暇顧及沈瑩。
沈瑩就像個出了籠子的鳥兒,整天想著往外面跑。
“表姐,咱們今兒去的是蜀香樓,媗姐姐說是這兩年才興起的酒樓,做的都是蜀地的特色菜,很是新奇別致,定符合你的胃口,”偷跑成功,沈瑩開心的很,一路上都喋喋不休的。
“蜀香樓我如何不知,你忘啦,去八寶樓那回,咱們還來買過點心呢,”楊熙也跟著來了,這次徐媗邀約,說不準是有什麼舉動。
“哦,對哦,”沈瑩摸摸後腦勺,好像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因著先前吃了她做的點心,沈瑩那時還嫌棄蜀香樓來著,今兒卻這麼興致勃勃的,可不就是徐媗的緣故麼。楊熙倒也沒提醒她,沈瑩一貫這麼沒心沒肺的,習慣就好。
“先生說金匱書局有《金石錄》,我要去看一看,你可要同去?”楊熙今兒出來的另一個目的,就是去金匱書局。
“不去不去,”沈瑩連連搖頭,出來一趟可不容易,怎麼能浪費在書局那種地方。
“那我自個兒去了,稍後再去蜀香樓找你們,可好?”沈瑩不去,她才能做自己的事兒。
“嗯,”沈瑩想了想,“不然先把你送去書局,待會兒我到了蜀香樓,再叫馬車回來接你。”沈瑩覺得,表姐一個女子在外面行走不太安全。
“嗯,也好,”楊熙點頭,難得這麼周全,都不像沈瑩了。
到了金匱書局,楊熙再三保證,一定等到馬車回來,絕不先走,才叫沈瑩放了心。
金匱書局與八寶樓格局相似,卻比八寶樓大上許多,一樓陳列著數不清的書籍,有青衫學子駐足在書架前專注的看書,有姑娘進來,都守禮的避開了目光,並不直視楊熙。
楊熙一路上了二樓,人就少了許多。
二樓有格子間,是店家仿照著貢院作的,學子們坐在此處讀書作文章,便像是在貢院裡科舉一般,是以這隔間很是受到讀書人的好評。
先時有人興致上來,在隔間的木板上題詩,老闆也不惱,還說詩作得好的,可在此挑一本心儀的書。
此煙一出,吸引了成百上千的讀書人來,家境貧寒的,作首好詩就能免費得一本書,省了家中一年的收入。家境富裕的也想來搏個好名聲,要知道,金匱書局是全京城最大的書局,朝中的大人們也愛來這裡,若是運氣好,被哪位大人瞧中了,就不愁以後了。
作詩的人越來越多,“木板詩”也成了佳話。
楊熙倒不是沖著這名聲來的,她一個閨閣女子,在讀書人中名聲響亮只有壞處沒有好處,歷來受讀書人推崇的,不是易安先生這樣的奇女子,便是那些淪落到塵埃裡的可憐人。
她來這裡,是為了謝晉安。
前面說了,楊熙託成叔打聽謝晉安,根據成叔傳回來的訊息,謝晉安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卻是個愛附庸風雅的紈絝。他心悅的女子,也都是才華不凡的,連先前楊熙遇到的那個媚娘都不例外,難怪謝晉安那日說她“出淤泥而不染”,這不正是文人們最愛形容風塵女子的嗎。
楊熙也沒想到,謝晉安竟比她想象的還要一言難盡,她從未聽說過,一邊打馬遊街,一邊吟詩作對的紈絝。而她想要謝晉安的好感,就必然要投其所好,但又不能太過露骨,損了名聲,聽先生說了“木板詩”後,便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機會。
詩是早就作好了的,不是別的,正是遊煙霞湖那日,看了張珂的畫有感而發,只是當時沒有說。
叫素月拿了筆墨,楊熙挽起衣袖,正要提筆時,忽聽得隔壁傳來了謝晉安的聲音。
“敢問,這位姑娘可是成國公府的?”謝晉安肩膀以下都被楊熙這邊的木板擋住,只有腦袋露在上面,正定定地瞧著面前的楊熙。
楊熙也沒想到,老天爺都在幫她,剛有了機會單獨出門,就碰上了正主兒,不免有些激動,但面上還是淡淡地:“正是,侯爺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