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的眾人面面相覷，他們根本沒看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只看見原本已經有些衰老了的女人，一瞬間恢複了年輕美貌，而且，來砸場子的兩個人，似乎身份不菲。
“你們究竟是何人？”烏元恩站了起來，臉色很不好看。
在他的地盤上，這幾個人居然還敢劫囚，簡直不把他這個南詔王放在眼裡啊。
“烏元恩，殺了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滋味如何？”離落看著烏元恩，心裡第一次升起了這麼大的火氣。若她不知道事實也就算了，可她偏偏知道，還知道得一清二楚，這讓她如何接受烏元恩殺掉親弟的事實？
“你在胡說什麼？”烏元恩惱羞成怒道：“休要信口雌黃！這個野種，怎麼可能是孤同父同母的弟弟？”
烏赫皺了皺眉頭，似乎也不明白離落這麼說的緣由。
“曦月，有些話，還是你自己說吧。”離落看了一眼曦月元君，雖然她知道，讓曦月元君自揭傷疤，這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可現在，唯有她這個當事人，才是最有資格出聲的人。
曦月元君抬起頭，看向烏赫，心裡一片悽涼，眼底也帶著散不開的哀傷。
“三十一年前的冬天，我來凡世歷劫，附在了新選秀女朵蓮的身上。”曦月元君啟唇說道。
“朵蓮不願入宮服侍南詔王，偷偷跑了出去，失足墜下懸崖而亡。恰巧我要歷劫，司命星君便安排我成為了她。”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到王宮了，我只得認命，原本想著，也就是十八年而已，熬一熬就過去了，誰知，那年在梅園裡，我遇見了烏赫。”說著，曦月元君看向烏赫。
烏赫眼神一閃，這件事，只有他和朵蓮知道，難道她真的是……
“那年，我被教養嬤嬤訓斥，被罰在梅園跪足三個時辰，那時候天還在下雪，跪在地上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因為知道自己要活十八年，不會被凍死，所以，我一直強忍著。烏赫那時候，還是王太子，被人設計，誤食了媚藥，恰巧走進了梅園，所以，那一晚，烏赫便強要了我。”
“事後，烏赫許諾，會把我娶回去。沒過多久，先王便下旨，將我賜給烏赫做夫人。雖然只是個妾室，但那時候烏赫並沒有娶妻，所以，我在太子府的日子也算好過。烏赫很寵我，大概是因為我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吧，一年後，我就剩下了烏元恩。那時候，先王病重，傳位於烏赫，烏赫即位後，便封我為王後。當時所有人都覺得荒謬，堂堂南詔王，居然立一個妾室為王後，可烏赫不介意，待我一如既往的好。”說著，曦月元君就已經淚流滿面了。
烏赫顫抖著，卻強忍著不讓自己出聲。
“其間，除了烏元恩外，我還生下了兩個女兒，大女兒叫烏雅，小女兒出生時，我被人毒害，以至於那孩子胎死腹中，而我，也失去了生育能力。大臣們頗有微詞，可烏赫卻說有一個兒子繼承王位就夠了，這才堵著了大臣們的嘴。”
在場的南詔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是滿滿的震驚，這也就證實了曦月元君所言非假。
“一直到十三年前，我歷劫的十八年夠了，所以，在十一月初七那天，我被迫離開朵蓮的身體歸位。”曦月元君擦去了眼角的淚珠，“因為朵蓮本就已經死了，只是以為有我附在她身上，這才活了過來，所以我一離開，朵蓮自然就沒有了氣息。而朵蓮突如其來的死亡，也成了南詔王室的一樁謎團，對吧？”說罷，曦月元君看向烏赫，只是眼中，早已沒有了往日看著他的那抹柔情。
烏赫艱難地點了點頭。當年，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一向身體很好的朵蓮王後，一夜之間就失去了生息，並且屍體迅速腐爛，以至於他都沒來得及多看她幾眼，就不得不在第二日將她匆匆下葬。這件事因為過於詭異，再加上死去的是南詔王後，所以被他壓了下來，朵蓮的死，也就成為了謎團。
“我歸位後，一直念念不忘烏赫，所以，我趁著大家沒注意，偷偷跑了下來，找到烏赫，我想以我的真實身份陪伴他，可他念念不忘朵蓮，我只好將事實告訴他。當時他表示相信我，可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他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曦月元君垂下眸子，眼中劃過一絲苦澀。
“所以，才會有你被抓回去，而本殿恰好在九重天，便順手救了你的一幕？”離落終於理清了思路，怪不得當日見到曦月元君的時候，她會是那般情境。
“是的，我被抓回去的時候，腹中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當時，若不是小殿下出手相救，只怕我們母子就要殞在那裡了。”曦月元君臉上露出一絲悲慼，“天上一日，凡世一年，我回到南詔的時候，已經接近八個月的身孕了，所有人都說，晟兒不是南詔王的親骨肉，我問他信不信我，他說相信的。後來，晟兒足月出生，流言才小了一些。現在想來，無論是烏赫，還是烏元恩，他們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吧，不然，也不會一口一個野種的叫，若早知道我和晟兒會有這般下場，當初就該留在九重天的，即使要跟烏赫天地兩隔，也總好過如今的陰陽兩隔吧。”
曦月元君終於奔潰了，她跪坐在地上，哭著說道：“舍棄了那麼多，換來的卻是這個，晟兒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我做錯了那麼多，如今還有何臉面回到九重天？我已經是不潔之人了，又如何能重列仙班？”
“曦月，事情還沒有那麼糟的。”離落蹲下身子安慰她道。
“元君說，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我早該知道的，我跟烏赫，不過只是一世緣而已，過了那一世，這緣分就已經沒了，可我卻還在奢望……罷了，種什麼因，得什麼果，這苦果，終究是該我吃的。”曦月元君說罷，跪在鳳離灝和離落面前道：“多謝二位殿下，只是曦月已無生念，還請二位殿下準許曦月羽化！”
“傻丫頭，修行不易啊，何況你的資質絕佳，就算我們同意了，只怕崇華元君那裡也還是問題，不如這樣吧，你現在回去，看看九重天要如何處置你好了。”鳳離灝笑著說道：“我們若私下裡同意了你羽化，只怕我這妹子，日後在九重天的日子就難過嘍。”
離落瞪了他一眼，這個時候了居然還不正經。
“二哥哥說的沒錯，你雖做錯了，但念在你已有悔過之意，九重天的人不會說你什麼的，而且，你若不死，倒還能為你兒子超度一下，送他投個好胎，有你這個做神仙的娘罩著，下一世，這孩子的命也不會差到哪去不是？”
“如此，便多謝二位殿下點化了。”曦月元君行了一個大禮道：“曦月先行回去領罪，日後有幸，自當親自登門致謝！”說罷，曦月元君起身，伸出手，收了烏元晟的屍體，消失在原地。
“你說，不會有事吧？”離落戳了戳鳳離灝，問道。
“放心吧，有崇華元君在，她不會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