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楠的思維有一秒鐘的遲鈍,就在這間隙裡她被拽到了幕布前面。
舞臺上方的燈光近乎瘋狂地湧進眼裡,她下意識地抬起一隻手擋住。另一隻被拽住的手迅速脫出控制,習慣性地反鎖住那人的手腕。
那人痛得嗷嗷直叫:“別別別兄弟兄弟!你輕點輕點……哥的尿要被你嚇得差點憋不住了!”
沒查覺到敵意,甄楠松開手,入眼是一個扭曲了表情的男生。他懷裡拿著一小束花,那隻剛被她掰過的手正僵硬地垂著。
甄楠翻了個白眼:“到底誰嚇誰啊?”
那男生心疼的視線從手上移開,看向她:
“那也沒像你這麼下狠手的吧?我艹搞謀殺啊這是,不過就……”
話還沒說完,他突然捂住了襠部,眉頭緊皺,朝著甄楠一臉痛苦地哀求道:
“兄弟,看在你差點掰掉了我手腕的份上就幫我一個忙吧?等下快落幕的時候幫我上臺把這束花交給那位正在演講的同學好唄?拜託你了謝謝啊!哥有三急!”
沒等甄楠答應,那男生就把花強行塞進了她的懷裡。
甄楠只能一臉嫌棄地接過。
她往觀眾席的方向瞥了一眼,已經有好幾個女生抱著一大捧花束、眼冒花痴候在了舞臺前。
甄楠對比了下自己手裡寒酸的小花束,額頭掛上黑線一陣無語:
“都這樣了還需要人上去送花?”
轉頭那男生早已消失在原地,快得甄楠只能看見幕布垂下的瞬間。
下一秒,他的聲音隨著他匆忙跑下樓梯的腳步聲傳來:
“你就當走個過場唄!謝了啊兄弟!”
……d算了,正好有個可以缺席的理由,甄楠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
她低下頭,無聊地數起了花瓣的顏色和數目。
過了一會兒燈光乍暗,甄楠才抬頭看向舞臺中央。那裡只餘一個男生挺拔的身影在交織的光線裡斑駁,背對著她看不清臉。
高考前夜以繼日的挑燈奮戰、再加上高考後的作息不當和網癮,把甄楠現在的眼睛成功地熬成了中度近視。
以致於,在她上臺送花前都沒有看清那個轉學生到底長的什麼樣。
——
現場的喧鬧在臨近演講結束的時候漸漸平息,甄楠終於能完整地聽見不遠處的擴音箱響起一句清淡如水的“共勉”。
那聲音像是要把人拖進夢的漩渦裡,共同沉溺。
一道鼓掌的聲音響起,旋即全場掌聲沸騰,中間還和諧地混進了幾道輕佻的口哨聲。
甄楠知道那是孟欞吹的,只是她現在沒有心思去追尋孟欞身處觀眾席的哪個方向。
目光,開始不受控制地徘徊在舞臺中央那個人的身上——他的聲音莫名給她一種……久違的熟悉感。
明明沒有什麼波瀾的語氣,卻能讓人不自覺地想去追隨,只聽得進它的催眠。
那尾音輕輕上揚,但又感覺不出主人心情的歡快,只能讓人想象到他說話時唇畔疏淡的淺笑……
——
餘光瞥見有個學姐正向她招手,甄楠從那男生身上移開視線,看向了她。
學姐指了指她手上的花,又往舞臺中央的那個男生努了努嘴,示意她可以給他送花了。
甄楠朝她點了個頭,然後拍了拍有些發麻的小腿,拿起花束向舞臺的中央走去。
越走近,那人的輪廓就越清晰,清晰到她閉上眼睛,還能用她那拙劣的畫技一筆一筆地描摹出他清瘦的側臉。
雖然那時候他總嫌棄她一點也沒有繼承到她爸的優良基因,把他畫得蒜頭鼻綠豆眼。
多久的事了啊,她也不太記得是哪年哪月了。只有他嫌棄的語氣依然在她的腦海裡,靠著殘存的記憶保持著最初的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