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現在晏璋跑來找他,一共赴死,結局都差不多。
晏璋瞧牧封川悵然若失的模樣,反而揚起笑來:“沒什麼,這些年過去,其實也快忘了。”
“騙子。”牧封川一抬下巴,用手指敲著床鋪,“別忘了,你剛才給我保證過什麼。”
晏璋一噎,吐出一口濁氣:“好吧,沒有忘。”
他閉了閉眼,無奈搖頭。
牧封川本想問他後面,思忖再三,沒有開口,倒是晏璋主動講下去。
他道:“我被廢後,頹喪了一段時間,我父親忙著生養其他繼承人,也不曾理會我。不過,面對死亡,所有人都相差無幾。”
“我沒有想到,”晏璋說到這裡,不禁笑出聲來,眸中卻顯出淒寒的冷漠,“我的父親,也覺得我是一顆靈丹妙藥,能救他性命。”
牧封川聽他說完最後一句,明瞭含義,腦海一陣眩暈,同樣的悲苦重複兩次,他不敢想,當年晏璋是如何承受下來的。
他忍不住撲上去,緊緊抱著對方,好似想將其嵌到身體裡。
晏璋愣了一下,手臂緩緩環住牧封川,逐漸收緊。
兩個人在一間破舊狹窄的木屋裡偎依,心跳重合,玉兔透過屋頂縫隙窺探,羞得拉過一片烏雲,將月光擋住。
不知何時,牧封川換了姿勢,背靠在晏璋懷裡,頭枕在他肩膀上,夜露深寒,另一個人的體溫使得人格外熨帖。
晏璋的手指穿過牧封川的指縫,他道:“我小時候,他們一個教我治國,一個教我修行,那時候,我覺得天地寬廣,將任我施為。母親十分耐心,明明我始終不能踏入修行,她也不厭其煩為我講道傳經,還給我講南洲之外,那些仙界一樣的故事。”
牧封川默不作聲,他明白那種感受,很多時候,得到後再失去,比從來不曾擁有,還要痛苦。
晏璋邊說邊笑,胸腔的震動傳遞給牧封川,震得他臉有些麻木,他想抬手搓揉,手被晏璋抓得死緊,於是只能作罷。
晏璋不停揉弄牧封川的手指:“母親要我血肉時,我想著,這身血肉本就是她賜予,她要收回,我也無話可說。後來,父親他重病,哈,他終究是小瞧了修士,既然他能搜羅到那些不靠靈氣,專注詭術的異人,母親又如何學不會呢。”
“我看到他抱住其他女人的孩子。他要用我的血,為他續命,為他那些賤種鋪路。”晏璋以一種牧封川聽過的譏誚語氣,咬牙切齒,“休想!”
那是他母親打來的天下,他母親建立的國家,盡管母親並不在乎,晏璋也對皇位寶座毫無執念,可他絕不會犧牲自己,成全一群小偷。
所以,他跑了,他本就有修行底子,就算沒真正踏入道門,光靠身手,也比這裡的普通人強得多。
況且當時他父親重病,其他繼承人年紀尚幼,根本抽不出手追捕,也讓他順利跑到了海邊,駕船出海,孤注一擲。
或許是他運氣好,天公垂憐,他在海中漂流,遇上暴風雨,船毀了,人也落入海裡,醒來時,竟然被沖到了東洲海岸。
“那時我才相信,母親的故事全是真的。”晏璋低聲道,“她不是仙人,只是修士。”
“我想方設法拜入歸元宗,一心修行,成為真人,比母親當年的境界還高。”
“我想飛升,牧封川。”晏璋撥出的氣息吹在牧封川耳後,他以近乎耳語的音量道,“那時候,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沿著她期望的道路走下去。”
“我想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