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蹤了從中出來的官吏,可惜,一如在鳳仙村聽到的情況,這些人全是混吃等死之輩,無人藏有隱秘。
這般小心探索,一眨眼,半個月過去。
牧封川偶爾會想起歸元宗,想起晏璋,比他剛穿越那段時間,想起上輩子還要多。
都是缺仇人鬧得,牧封川忍不住埋怨,晏相年死得太幹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剁臊子刀法嚇到了,直接燃燒了最後一點意念,叫他洩恨都找不到人。
恩斷義絕,兩不相欠,他既然說出口,還想著幹嘛,他們誰也不欠誰。
他不願意暗算晏璋,是他自己的選擇,如此,才能說了斷得幹幹淨淨。
從閉關出來,到淪落至此,發生的事情恍如夢境。
牧封川偶爾回想,都覺得過於複雜,可有些決定,在他出關前,就已然決定,而今他也無話可說。
他躺在爛兮兮的木板床上,身下墊著一張雪狐皮毯子,頭枕著胳膊,向左蜷縮。
或許是夜深人靜更容易陷入哲學時間,又或者是長夜漫漫,孤身一人,太容易激發人心底的脆弱,牧封川只覺得滿腦子胡思亂想,一會兒是萬一永遠留在這鬼地方怎麼辦,一會兒是晏璋最後撲向他時,伸來的那隻手。
他正自閉,忽地,猛然起身,銳利的目光射向漏風的大門。
這間木屋是他權宜之計,為免引起注意,並未修繕,故而從外面看,就是一堆破敗到搖搖欲墜的爛木頭,不可能會有訪客。
何況,這位訪客全無聲息,直到門口,他才隱有察覺。
牧封川抓緊身下毛毯,直勾勾盯著大門,腦海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不會有鬼吧。
“噔噔噔。”
清晰和緩的敲門聲,有種萬事不變的從容。
牧封川將毯子拽得更緊,眼眶瞪得老大,心髒撲通撲通,不知在期待什麼。
又敲了三下,接著是一段時間寂靜,隨後,那道他刻在元神中的聲線從門外傳進來:“我能進去嗎。”
牧封川腦海轟然炸響,他張了張嘴,嗓子卻啞得說不出話。
門外的人又陷入沉寂,兩三個呼吸後,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被從外推開,月光下,一道皎如日星、氣度雍容的身影矗立門前,一雙眼睛如清泉中的冰輪倒影。
晏璋手按著傾斜的木門,定定與牧封川對視。
牧封川半坐在床上,雙手抓著毯子,攏在身前。
他腦子一片混亂,如在夢中。
他看著晏璋跨過門檻,站到床邊,高大的身影擋住光線,卻並未因帶來黑暗,而産生壓迫感。
牧封川唇瓣顫抖,昂頭與之對視。
他喑啞道:“你知不知道,這裡是晏相年為你準備的陷阱。”
“我知道。”晏璋輕聲回答。
他眸光閃爍,低下頭,嘴唇彎起新月的弧度,“我知道。”他重複著,彎下腰,雙手鉗住牧封川的肩膀,額頭相觸。
他閉了閉眼,“這裡是哪兒,我再清楚不過。”
“這是我們的墳墓,我來陪你,牧封川。”
“我為你陪葬,不許再說兩不相欠。”
牧封川一震,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