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no.20 無法割捨
在疲憊不堪的夜晚裡,謝遊做了一場關於過去的混亂難言的夢。
他的性萌動覺醒得很遲。
十七歲的時候,謝遊才意識到能讓他出現反應的不僅有清晨的生理驅動,還有對某類人或某個人的心理慾望。
一件幸運的事:他非常清晰地記得自己的性啟蒙物件。
一件不幸的事:物件是一個名叫鐘修,嘴巴毒、脾氣壞的潔癖怪。
那個時候,謝遊才終於願意承認。
——在十五歲那個老爺車疾馳的夜晚中,那個漫不經心蹲在他面前的人,那張豔麗到令人過目不忘的臉,確實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非常濃墨重彩的一筆。
或許因為謝遊從前的人生真的蒼白到有些可憐。
十歲之前是狂亂的颶風與滔天的海嘯;十歲之後是弗倫斯堡經年不散昏沉的霧;十五歲起是漫長的雨與孤寂的冬。
直至遇見鐘修,人生的路忽然就交織上了濃烈的紅與豔麗的黑。
即使閉上雙眼,那些深刻的痕跡也還是會出現在眼前。
謝遊不為自己的慾望所恥,也並不認為與鐘修同為apha有什麼不妥,更不會因為兩人家庭背景相差甚大就顧影自憐、庸人自擾。
他坦然地接受了一切,猛烈地回應了一切。
可不知是他太笨拙,還是鐘修太遲鈍,在他偷吻失敗後,鐘修才發現了他情感。
謝遊自認為那也並不算“偷偷”,只是鐘修自己沒分寸喝醉了酒,還做出了極為不妥當的、極其具有暗示性行為的舉動。
比如用手掐他的後頸,比如或許是不經意但實實在在地觸碰到了他的腺體,再比如揉著他的腦袋說“小混蛋,頭發長長了,不好摸了”了這樣的話。
因此後來被抓包,謝遊也覺得此事有最少百分之四十的責任在鐘修。
可那時謝遊是不怕的。
被醒來鐘修扇了一巴掌不怕;被指著鼻子罵“小畜生”不怕;被怒聲呵斥讓他滾出去再別見面也不怕。
他在十七八歲的時候,就這樣付出了所有的近乎莽撞直率的勇敢,獨自在心中譜寫了一場關於愛與追求的宏大敘事,並天真地以為故事都應該會有一個好的結局。
就像大型不可收回垃圾也能遇見品味怪異的買主那樣。
不過後來他才頓悟——愛是可以是孤軍奮戰,但相愛需要戮力同心。
因此十七八歲時心高氣傲不說愛,二十一二歲卻瞻前顧後不敢再說愛。
畢竟鐘修不愛他,那他所有的努力都只能是沒辦法。
但或許固執的人就是很難放棄,盡管知道前方萬難,也還是會去想那個機率小到極點的可能。
可能他們還是有可能。
夢以不著一縷的鐘修散亂著長發直跪在床上,並垂眼看著他說“再來一次”為結尾。
因為夢中的他又一次沒打贏鐘修,謝遊被氣得直接從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首先入目是刺眼的光,他恍惚了一陣,以為自己被做到上了天堂。
緩了好一會兒,等肢體的疼痛遲遲地漫上來時,他才確定自己還活著。
不過像他這樣的人還能上天堂的話,那確實也沒有這樣的好事。
深吸了幾口氣,謝遊艱難地偏過頭去找理應在床上的另外一個人。
——在他的右側,看不見臉,只能看見了一個被淩亂長發半遮住的背影。
蓋在身上的被褥被呼吸帶出柔軟又綿長的起伏,進而衍生一種彷彿無憂無慮、觸手可及的純真錯覺,令人看不出半分昨晚的暴怒與放縱。
不過謝遊知道這些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