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將著陸的時候,他就因為噪音而醒來了。
謝遊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身邊的鐘修,然而壞脾氣的人還在無憂無慮地酣眠。
其實這並不是他第一次看見睡著的鐘修,但幾乎每次都他能生出不一樣的感受。
或許是此航班的毯子足夠柔軟,或許是眼罩蓋住了鐘修銳利的、冷淡的雙眼,又或許是謝遊自己沒睡好的緣故,他竟然覺得眼前的人有一種觸手可及的柔軟。
好像他們不是什麼車隊創立者與車隊成員,不是什麼領航員與車手,沒有為大眾所不容的性別枷鎖,不會被同隊不能戀愛的規則限定,也不存在恆久且無法逾越的情感溝壑。
他們只是普通且親近的情侶,約定好了從弗倫斯堡到廉湖去旅遊,共同體驗北半球最後的夏天。
不過在鐘修摘下眼罩、睜開雙眼的那瞬間,幻想就結束了。
“到了?”剛睡醒鐘修的聲音還有些啞,長發因為靜電而有些蓬亂。
“嗯。”謝遊低應一聲,近乎狼狽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他清了清嗓子才敢接下一句。“馬上落地了。”
鐘修就沒有再說話了,兀自整理起自己。
真正落地的時候,聯邦b州還未迎來日落。
鐘修聯系的人已於機場等待多時,在接到人之後便立刻帶著他們去往下榻的酒店。
謝遊不是很能坐得住,上車不到十分鐘就擅自地搖下了車窗,去觀察這個離弗倫斯堡幾千公裡遠的陌生土地。
b州與弗倫斯堡是完全不同的光景,弗倫斯堡彌漫著永恆的、難以消散的大霧,像是失了一場從上個世紀一直綿延至今的闇火。
而廉湖擁有著文藝作品中最正統的夏天,陽光伴著青草的味道,山風與海風交纏,漆著淡橘色與淡黃色牆面的樓房相互依靠,巷道裡清脆的腳踏車鈴不停在響,盛夏傍晚的天還總染著一層褪不去的朦朧橙黃,如被弗倫斯堡的火光映照著。
風從車窗湧入撲在他的臉上,讓他短暫地忘卻了自己來此的目的,重新續上了在機艙上因為鐘修醒來而被迫中止的幻想。
可這樣的想象,又因為達到了目的地而不得選擇不結束。
在下車的前一秒,謝遊覺得鐘修或許與b州的夏天是類似的,雖然美好,但只可感受,無法擁有。
馮雲很有做人下屬與上司同行的技巧,下車之後便主動地來幫鐘修提行李,不過被不太委婉地拒絕了。
“沒關系,你不用在意我。”鐘修自食其力地將手提箱拎了起來,“其他的有服務生,貼身的東西我不太習慣靠別人。”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這次出行我不是以車隊所有者的身份,只是一個領航員。”
馮雲推了推眼鏡,說了聲“好”,聲音聽不太出情緒,但肢體明顯放鬆了些。<101nove.orch下榻的酒店叫做利弗特,以廉湖當地的利弗特山命名,地址卻在真正的廉湖附近。此酒店已有百年的歷史,裝潢仍舊維持著上個世紀的風格,酒店電梯也是雙層門的老款,合上的時候還能隱約聽見咯吱的聲響。
車隊一行人被安排在了相鄰的兩層,鐘修獨佔了走道最深處的房間,而不知是刻意還是巧合,謝遊恰好就住在鐘修房間的下一層,兩人的直線距離最短,然而實際距離最長。
謝遊撇了撇嘴,暗罵鐘修不講道理,草木皆兵。
他揹著手繞房逛了一圈,巡視完畢之後,又慢悠悠地推開露臺的門,傍晚的風順勢灌入了房中,卷著乳白色的窗紗柔柔地飄動。
謝遊破開窗紗的屏障走到雕花的石膏護欄邊,他本想佔據高地去觀察一下利弗特附近的景色,可誰知剛探出了半個身體,就用餘光看到了上一層的情況——有人跟他一樣,正在露臺上看風景。
“誒,鐘修!”謝遊背靠著護欄,興奮地仰頭去看上一層的人。“我看見你了!”實際只看到了被風揚起的長發。“我在這裡,你下面。”
幾秒後,鐘修從護欄後伸出了頭,垂著腦袋與謝遊對視上。
謝遊立刻咧開了嘴,對鐘修露出了自己的兩顆虎牙。
“好蠢。”鐘修冷淡地評價,然後通知道:“本週二和週三是允許勘路時間,也就是明天和後天,我們明天就去,做好準備。”
而後把腦袋縮了回去,還斤斤計較地收回了自己的頭發。
【作者有話說】
修修:不好意思,不太喜歡別人碰我私人物品。
小遊:嗯嗯嗯,他就是這樣的臭脾氣……不對(o_o) 【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