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邊界·五
符恬和那姑娘看他這樣子都有些奇怪，樂黃泉卻毫無所覺，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姑娘青黑色的臉頰，叫道：“唐乾……是你吧，唐乾。”
那姑娘愣了一會，才說：“你是在叫我嗎？”
“是你，肯定是你了，不，不不不……”著，無法控制地看向她身上那套大部分都跟面板黏連在一起，很難看出原本模樣的衣服。
袖口那一點還沒被汙染的藏青色，下擺被撕裂的花紋，腰間殘留的一點金屬裝飾的痕跡……每一個細節都對得上，雖然面目全非，但現在他能看出來了。
這是十年前唐門弟子的出師套裝。唐乾拜別師門出山闖蕩時，穿的就是這一套。
還有她行走時悄無聲息的步伐，敏捷而輕巧的身法，難以掩蓋的大家風範……她渾身處處流露著屬於一個刺客高手訓練有素的氣息，那毫無疑問只能來自於那個地方。
樂黃泉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
符恬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伸手過去給他擦。
“你失蹤了快十年，唐乾，我們以為……以為你死了……”樂黃泉泣不成聲。
她怔怔地看著他，這一刻，徘徊在永無盡頭的黑夜中的她經歷了漫長的等待，終於好像摸到了一點關於自己過去的邊緣，可她卻預感到，那不是個令人愉快的故事。
“你認識我嗎？”許久，她才遲疑地問道，“唐乾……那是我的名字嗎？”
遊照野莫名地有些焦躁。
這種感覺他好像有了很久了，他總覺得身邊有太多人明明什麼都知道，偏要藏頭露尾地話不說全，趙涵雅，祈舞，被封印的神明，甚至葉錦焰也有點這個嫌疑。
“你怎麼就那麼巧，出現在伏牛山上把輪回珠塞給我，又那麼巧地出現在玉門關外，在遍地的亡魂中找到我，而我又怎麼會那麼巧地用上了你曾經教給我的鬼使契約？”遊照野越說越覺此事深不可測，“我從來沒想過我有一天會用到那玩意，你會未蔔先知嗎？祈舞。”
可他卻不知從何入手翻開這一攤爛賬，魂火彙聚成海，浩瀚星河中，他也曾罪孽深重。
所以他才不斷地、每一刻都會比上一秒更加焦躁不安……
灼熱的斷龍骨頭一次像要燙傷他的手指一般，攥在手裡，微微地刺痛。
祈舞咧開嘴，露出一個蒼老至極的微笑。
枯木般的麵皮被那笑容撐開，好像扯動了什麼經年的醜陋秘密，周圍回蕩著的怪笑聲頓時變得更加猖狂了。
她說：“只是因為……你真的……很有趣……”
遊照野忽然轉過身，手中的斷龍骨化作煙霧無聲消散。
祈舞臉上的笑意更甚，使她整個人看起來更恐怖了：“你還撐得住嗎……現在連封印都沒有……真……辛苦啊……忍得真辛苦啊……遊照野……”
“住口。”遊照野冷聲道。
十億神佛的原身金光閃爍地盤繞在頭頂，道決單手行佛禮，另一手持禪杖，面無表情地走過高聳入雲的廟宇和佛經堆疊的閣樓。
一者、日夜受罪，以至劫數。
佛說無量經……
無時間絕，故稱無間。
祈舞莫名地興奮起來，飄在空中的身影離遊照野更近了：“但最苦的……莫過於……”
“——姐姐？”
祁師師怔怔地放下雙手，原本擋在胸前的雙劍隨之垂了下來。
周圍是無邊無際的黑夜，棋盤倒轉，黑白子在天地間閃爍交替，如同一張巨大無比的蛛網，將世間生靈囿於其中。
但在這黑暗之中，一點燭火顯得愈加亮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