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被他走得太早的雙親,也許是被少不更事的趙晗,也許是被某一場大雪,也許是被那一夜的劍冢,但,更可能是,被這個風雨飄搖的亂世。
所以他這點天生的不正經,也只有偶然地從言語中才能流露一二。
那一年過後,就連言語中都不見了。
他很久沒聽過葉錦焰這麼說話了,掐指一算,原來都已經那麼多年了。
也許難解的心魔終有人能解,難愈的傷口終有人能治。
遊照野看了眼被關上的門,說:“葉錦焰,你腦子摔壞了?”
“我怎麼了?”葉錦焰反問。
“你自己聽聽你方才說的什麼話。”遊照野道。
“什麼話,幫我洗澡麼?我現在沒力氣啊,沒人幫我怎麼洗。”
“那就等你有力氣了再說。”
“不行,我身上難受得很,你離我這麼近也不嫌髒麼?”
“無所謂,反正我是個鬼。”
“哎,那算了,叫茜草來幫我吧。”
“……”
“反正我是一定要洗的,你不知道我們藏劍山莊的人都嬌氣得很麼。”
“……”遊照野心說在伏牛山上帶孩子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嬌氣?
葉錦焰數落他:“倒是你,一臉為難的表情給誰看?上次我心劍反噬昏過去,也不知是誰把我從浴桶裡撈出來的,我那時候可沒要你幫,你現在反倒拿起喬來了,到底在想什……”
“行行行,我幫你洗就幫你洗。”
遊照野感覺自己拿這人越來越沒轍,默默地給自己上了柱香。
不多時秋桃引著茜草和趙晗上樓來了,葉錦焰讓遊照野把自己扶起來靠坐在床頭,先是把茜草吩咐去打水,又兩句話打發了趙晗。
他說:“小蒙,有事找我?”
趙晗兩眼也不看他,在房樑上地板上來回亂瞟,說:“啊也沒啥……”
葉錦焰又說:“功課做了麼?我給你的鎮紙可不能白放著。”
“那個,我忘了……”
葉錦焰便靜靜地看著他,沒再開口。
他臉上病容未褪,鬆散的衣襟裡露出的一點肌膚比褻衣更顯潔白,除夕夜才過去沒多久,他整個人又瘦了一圈,襯得五官愈發突出,一雙眼眸驚人的亮。
趙晗始終不敢看過來,支支吾吾地又站了一會,說了句“焰哥哥好好休息”,就同手同腳地走了。
遊照野大感佩服,並不知道趙晗跑得這麼快還有一半是因為自己,說:“還是你知道怎麼治他,昨天我趕了半天他也不走。”
想了想還補了一句:“不但不走,還罵我。”
語氣頗為憤慨。
葉錦焰又笑了,往被子裡縮了縮,說:“最後是被你嚇走的吧。”
遊照野也笑了,並不辯解,盯著他亮晶晶的眸子看了半晌,像要確認什麼似的,又問了一遍:“你……你真的不怕我麼?”
葉錦焰抬起酸軟的手臂,摸了摸他的臉,說:“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