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黃泉開啟那捲紙,是一張標註簡潔的地圖,落款是天寶年間。
在這張地圖上,有許多原本屬於大唐的地界,現在已經不是了。
或者,不如說,已經全都不是了。
“可是,引線在哪裡呢?”葉錦焰慢慢道,“拿劍冢暴亂來說吧,那絕不是偶然事件。老莊主是什麼樣心思手段的人,我們都清楚,他不可能放任一個危機的苗頭留在藏劍山莊的區域內。”
樂黃泉細細看著那張地圖,消失的晴晝海,覆滅的天策府,沉沒的靈龜島,瓦解的蒼雲堡……都被一一用筆勾出,那一個個標記看似毫無規則地散落在遼闊的國土之上,彼此間卻又隱約相互聯結著。
葉錦焰道:“人身上的xue位,是一門學問,可能擊中腿上的xue位,會影響大腦的功能,地脈也是一樣的,掌握規律的人,可以透過改變某處的地勢風水,控制千裡之外發生的事情。”
樂黃泉問:“這是你的猜測,還是確有其事?”
“我本來只是猜測,這些事件背後有人要與整個江湖為敵。”葉錦焰道,“後來,九天兵鑒中有一段記載點醒了我,國難家難,朝堂江湖,地脈天運……樁樁件件聯系在一起,就是這幾十年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真相。”
“證據呢……咳。”樂黃泉幹咳了一聲,道,“別介意,我這是常年跟人當朝爭論留下來的後遺症。”
葉錦焰看著他:“當官是不是很累?”
“當然很累。”樂黃泉道,“比甜甜他們守邊關、整天打打殺殺累多了。”
葉錦焰問:“那你為什麼還一直留在那裡呢?”
樂黃泉沉思片刻,道:“大概就跟……你要一直追尋兵鑒的下落一樣吧。心頭火起,翻江倒海不能滅之。”
葉錦焰彎了彎眼角,這是他三入劍冢時,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留在點鬼簿上血書裡的話,想也知道,樂黃泉是匆匆看過一遍,就記在心裡了。
“當然,還有就是,家中門派和朝廷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系,長歌門需要一個站在那個位置的人,而我當仁不讓。”樂黃泉笑了起來。
他覺得這些年來生長在心裡的,和葉錦焰逐漸疏離的無奈感,終於稍微融化了一些。
從那一年揚州分別後,他北上科考,其餘幾人有的回鄉,有的四下游歷,都如同在時局中隨波飄蕩的船舶,各自分散,少有相會的時候。
而樂黃泉入仕之後,事務繁忙,更加難得抽出時間來與友人相見。
他們像是揹著一道又一道的枷鎖,隨著年齡增長,那鎖會越來越多,越來越沉,而湖上的月,船上的酒,最終都是要落到水底的。
但他始終相信,這些人都和自己一樣,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朝著同一個方向跋涉。
相見的人會再相見,而迷失的人,還會自己找回來。
遊照野又往後退了一步,用淩厲的眼神暗示對面的人不要再靠近了,只可惜,此時站在他對面的是一個根本讀不懂眼神的人。
趙晗興致勃勃地繼續往前湊,幾乎都要捱上他的胸甲了:“可,可以,幫我問嗎?”
“不可以!”遊照野伸出一根手指來抵著他的肩膀,阻止他繼續靠過來,“你別過來!自己玩去吧,愛玩什麼玩什麼去……”
趙晗整個人又瞬間低落了,兩邊的肩膀垮了下去,不太情願地看了他一眼,只好轉過身走了。
走了幾步,他忽然想到,以前焰哥哥不讓他買的東西,他多央求幾遍就總會拿到,那是不是現在也可以試試?
趙晗停住腳步,又轉過身去。
但牆角已經空無一人了。
“咦?”他三步並作兩步跑回去,仔仔細細沿著牆根裡外翻找了一通,確定方才那個人是真的不見了。
憑空消失嗎?
天策府的人果然都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