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氣對我來說,一點都沒有用。別人需要多少,都拿去好了。可是,我生來無欲無求,正因如此,內心的渴望對我十分重要,這是我賴以生存的生命線,我不過就那麼一點的心願,都送給你了,太素。”
荀重睜開眼,仰起頭,看著人偶在燭光下明暗不定的面容。
人偶卻沒有看他,繼續念道:“心懷天下的人是你,不是我。想要拯救眾生的人是你,不是我。或許你不知道九針的前身,但我卻能在茫茫歷史中,看到它的身影。九針傳人,一定是你這樣普救含靈的人,若你心中只有我一個,你悟不出九針的根源。”
荀重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八方神眼翕張,鬼影無處可遁。
遊照野已經完全看清了那黑影的形狀,但要說這是個人,卻又不像個人。或者說,這影子像是任何人。
它是在不斷變化著的。
他雖然不知葉錦焰究竟意欲何為,卻福至心靈般地通了竅,好像覺得就應該這麼做似的,有意地將黑影逼到了巨網中心。
山水褪色,而那裡還殘留著西湖中央一抹慘淡彎月倒影。
葉錦焰閉了閉眼,將手伸到前額,在眉心中間做了個捏的動作。
遊照野抬起頭,正看見葉錦焰手中掐著什麼東西,慢慢舉起手來,而四面八方的鬼魂,也都紛紛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遊照野驀然站住了。
而黑影已經沖到了網中央。
“荀重。”葉錦焰說,“活下來。”
他與無數只鬼手同時伸向巨網邊緣,那織成網的銀色絲線,忽然像是被火燒了一樣急遽萎縮,整張網在飛速地向中間合攏。
“樂幽!”符恬又喊了一聲。
樂黃泉手中的琴絃斷了,他面無人色地緊咬著嘴唇,身形搖晃了一下,靠在符恬的肩上急促喘息著。
符恬說:“休息。”
樂黃泉想擺手,但他被琴絃割得鮮血淋漓的手垂在身側,已經沒力氣抬起來了。
符恬一手環過他的腰,將人半扶半抱地拖了出去。
屋子裡人來人往,嘈雜的交談聲不絕於耳,盾牆之內的人偶卻像是毫無所覺一樣,自顧自地給荀重讀信。
“所以太素,你不要責怪我。”人偶說,“就算你怪我總是不聽你的話,看在我這一生的真心都送給你的份上,不要跟我計較。若你怪我竟然狠心拋下你離去,那我要為自己辯解——我從未離開你身邊,在我所能看到的未來與過去,我始終與你同行。”
荀重說:“我不怪你。”
人偶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又將目光轉回了信紙上:“說再多的話,都無法表白我對你的心意,這要如何是好呢?我只希望你有更多的時間,能做你想做的事,走你想走的路,看遍這天下風光,看它如何回到昔日鼎盛之時。不,不是替我,是同我一起。”
他摸了摸荀重的臉,荀重閉上了眼睛。
“我願意用我此生最後的運勢,來替你擋下所有的劫難。”人偶輕聲說著,慢慢將信紙放到一邊,念出了最後幾個字,“見字如面,星,親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