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兒, 其實在見過煌夔之前,我心裡是很矛盾的。畢竟這麼多年的師徒情分, 你又是神殿眾多弟子中資質最出色的一個,為師真的不想對你出手……”
祭司大人話音未落, 便被少年打斷:“你不是我的師父。侍奉神明的人理應心思純淨,無欲無求,你卻勾結大奸大惡之徒意圖謀反, 我沒有你這樣的師父。”
“說得沒錯!煌夔是大奸大惡、亂臣賊子, 因為他失敗了。成王敗寇,正與邪善與惡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如果王城外的那場刺殺成功了,你覺得誰才是真正的亂臣賊子?”
聽到這話,齊琪不禁眉心一跳, 那一夜蹊蹺的襲擊果然是有人在城中做內應!
應天雖說廢除巫儀多年, 但由於先王也就是煌燁的父親崇尚求仙煉藥的緣故,因而冷落了許久的四方神殿重新得以翻修,各地也跟著大興土木修建祭臺廟宇, 民間的巫師方士亦隨之紛紛湧向了都城。
在這種大背景下,神官制度再次被提上議程, 雖然神職人員並不參與朝政,但大到祭天請願小到天子日常出行皆由神官蔔測吉兇。
煌燁雖被立為儲君,然而根基尚不牢固,因此短時間內還不能對其父定下的政策輕舉妄動。
齊琪想起那次出城日期是由玄武宮的大祭司蔔測定下來的,原本煌燁為了省時打算抄王城北面一條近道,卻被告知東北方位兇, 所以最後太子座駕的行車路線改走了平坦卻繞了不少路程的官道。
“如你所料,是我將太子行車路線透露給刺客的。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連我也想不到齊家遺留下的那個孽種會成為最大的變數……”祭司大人定定地看著齊琪的雙眸,薄唇微勾起一彎冷意,直勾勾的目光幾乎要將她撕碎一般。
齊琪感覺自己的心髒莫名狂跳起來,神殿的大祭司自然是看不見她的,對方逼視的乃是站在她身後的那名少年。
正在這時,少年突然捂住胸口,緊接著身子一個踉蹌,歪倒在地。
齊琪內心一緊,捂著嘴險些叫出聲來,盡管知道即使出聲他們也不可能發現自己的存在。
“澤兒最大的錯誤就是明明懷疑為師勾結煌夔,卻仍然敢隻身前來與為師對質。”祭司大人俯身,動作溫柔地輕撫少年緞子般的及腰烏發,眸中蘊含的笑意沒有一絲溫度。
少年躲開他的手,咬緊牙關臉色白得嚇人:“我最大的錯誤就是明明已經在懷疑你,卻因你是我最敬仰的師父而遲遲不願去相信事實,還指望你救阿麒一命!”
“中了噬魂蠱卻還如此嘴硬,我的好徒兒怎麼一點都不學乖呢?你和齊家那些凡夫俗子一樣,骨子裡改不掉的愚忠。”
殿外的雷聲已停,雨勢卻越來越大。
神殿內,燈火昏黃,一片死寂。
少年大汗淋漓,神情痛苦,目光依舊清亮:“除了給人下巫蠱,你還會什麼呢?用巫術與所謂的天意蠱惑他人,卻不知人心豈是能被這些外力輕易控制的……收手吧,神官的時代早已遠去,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螳臂當車。”
祭司大人卻巋然不動,端坐上位,指著黑漆漆一片的蒼穹,肆意大笑,如癲如狂:“我不會收手。我倒要看看,誰能擋我?!”
此後的一系列場景恰如電腦上的影片快進播放,神殿大祭司長青硯病歿,少司命水木澤繼任祭司之位。
緊接著王城夜襲的幕後元兇浮出水面,煌燁在即位那日持天子劍在文武百官面前親手誅殺其兄煌夔,血濺三尺,場面無不令人肝膽俱寒……
這一幕幕齊琪都親身經歷過,此刻再現於眼前宛若電影的回放,當時的自己猶不知裡面居然有這麼多曲折與內情。
明明已勝券在握的前任大祭司怎麼突然間亡故?
他又為何能夠容忍看穿了自己的弟子活著,還讓對方繼承了自己的位置?
那個素衣少年,竟然就是應天新任的水木澤大祭司,他與自己究竟有著怎樣的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