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輕人是要換礦點裡面的人下來的,這一去估計就要小半年的時候,他的妻子有些捨不得,低聲站在那裡“嚶嚶”地抽泣著。
院子外面一共停了六輛車,其中只有一輛中巴車,剩下的全是帶篷的大卡車,莊睿等人自然是上了中巴車,坐下之後,張大志高興的對莊睿說道:“莊哥,這次還是沾了你的光啊,我去年都是坐卡車上山的……”
有了玉王爺剛才的話,鐵子和王飛倆人對莊睿也熱情了許多,這倒不是二人市儈,只是他們每年都只有一次上山的機會,這一年的收入也都指望這次機會,自然是不願意帶新人了,不過莊睿有鑒玉的專長,那就不一樣了。
山上有很多玉石是極難辨認的,而每個人所能攜帶的重量有限,有莊睿跟著,就可以挑選貴重的玉石攜帶,一位能辨玉的師傅,對他們幫助是很大的。
“莊哥,不能回頭的,這是規矩。”
又是一陣短促的哨聲響過之後,車隊緩緩的開動了,莊睿他們坐的小巴車是開在最後面的,聽到身後人群裡有喊叫聲,莊睿正要回頭去看,卻被張大志給拉住了。
站在前面大卡車上的採玉人,也都是面向前方,這氣氛頗有些“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
和田本就屬於昆侖山麓腳下,汽車開動一個多小時之後,地勢就逐漸變高了起來。
昆侖山大家應該都從各種神話故事裡都聽說過,西起帕米爾高原,山脈全長2500公裡,平均海拔5500~6000米,最高峰就在新疆和青海的交界處,海拔高達6860米。
相傳昆侖山的仙主是西王母,而在眾多古書中記載的“瑤池”,便是昆侖河源頭的黑海,這裡海拔4300米,湖水清瀛,鳥禽成群,野生動物出沒,氣象萬千,在昆侖河中穿過的野牛溝,有珍貴的野牛溝巖畫。
距黑海不遠處是傳說中的姜太公修煉五行大道四十載之地:玉虛峰和玉珠峰,經年銀裝素裹,山間雲霧繚繞,位於昆侖河北岸的昆侖泉,是昆侖山中最大的不凍泉。
不凍泉形成昆侖六月雪奇觀,水量大而穩定,傳說是西王母用來釀制瓊漿玉液的泉水,為優質礦泉水。發源於昆侖山的格爾木河中游,長期侵蝕千板岩,形成了峽谷絕壁相對,深幾十米的一步天險奇觀。
由於莊睿他們要深入到昆侖山內部,所以即使是在六月份,依然帶了厚厚的棉衣,要知道,在昆侖山脈終年積雪的山峰可是都有不少的。
在汽車向大山進發的途中,莊睿發現,一路上所看到的樹木,都是矮小的灌木叢,並沒有南方那種高大的闊葉樹種,剛才在一處山腰,還看到了一個野驢群,莊睿剛拿起相機,汽車發出的轟鳴聲就使得野驢群一鬨而散。
汽車在環山的公路上又開了三個多小時,遠處聳立如雲的高峰上面,可以清晰的看到皚皚白雪。
按照張大志的說法,這裡海拔已經在三千米之上了,一般人都會多少産生點高原反應,不過經歷過西藏之行的莊睿並沒有什麼難受的感覺,只是心中有些遺憾,白獅沒能隨行,否則的話,也能感受一下大雪山的魅力了。
“莊哥,快到了,你看見前面那個山口了沒有,那裡就是進山的中轉站。”
張大志他們都來過好幾次了,早都習慣了,怕莊睿感到氣悶,於是給他聊起這地方的傳說來。
車過喀喇昆侖山口,隔著潺潺流淌的一條水溝,莊睿清晰地看到前面出現一座山峰。
這就是著名的“老頭望山”,傳說古代一個老人的兒子進昆侖山採玉沒有回來,老人便坐在昆侖山的山口守望。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一代又一代的採玉人從他身邊踩著前人留下的腳印進了山,又拖著疲憊的身軀下了山,老頭仔細地審視著過往的每個人,卻始終沒見到自己兒子的蹤影。幾千年過去了,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翹盼著、守望著……除了王母瑤池之外,昆侖山還流傳著更多美麗的故事。
只是下了車後,昆侖山給莊睿的感覺,卻不是那麼美麗了。
下車的地方是一個中轉站,不管是進山採玉的人,還是去山裡礦點的工人,都要在這裡停留一下,在這個足有上千平方米的空曠地上,到處都扔著塑膠袋等髒兮兮的垃圾。
說是中轉站,就是一棟二層的小樓,在樓旁邊有個棚子,裡面居然有四五頭駱駝,這讓莊睿多看了幾眼。
進山的車隊不止莊睿他們這一支,在中轉站那棟小樓前面,已經停放了三輛卡車,鬧哄哄的人群都一窩蜂的擠向那個小樓,莊睿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愣神的功夫,發現原本站在自己身邊的一百多人,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了,就連張大志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看了看那黑壓壓的人群,莊睿也沒有興趣往裡擠,過了大約四五分鐘,人群才散開一點,隨之莊睿就看到張大志手裡端著兩個搪瓷缸子走了過來。
“莊哥,吃吧,這是進山最後一頓熱乎飯了,進到山裡生火有很多限制,大多數時間裡,都只能吃咱們帶來的那些食物。”
張大志把手裡的一個搪瓷缸子遞給了莊睿,裡面有兩個饅頭,下面還有些羊肉湯,從早上到現在過了五六個小時了,莊睿也餓的厲害,接過來就吃了起來。
吃過飯之後,各個採玉小隊組合在一起,往大山裡面進發了,有些小隊只有兩個人,莊睿知道,那都是採玉經驗極其豐富的人,他們不願意和那些新手組隊,怕的就是平攤掉他們採到的玉石,這樣的組合一般都是多年好友或者是自家親戚。
“莊哥,王爺讓我先帶你去玉礦看一下,然後咱們再進山採玉,你看怎麼樣?”
“大志你安排吧,我跟著走就行。”莊睿沒有忘記來之前古老爺子的交代。
“那咱們走吧……”大志招呼了鐵子等人一聲,跟在進礦的工人後面,向山裡走去。
中轉站離礦區還有十多公裡,平時人少的時候,是可以騎駱駝上去,可是今天顯然不行,人多駱駝少,而且駱駝要運送生産、生活物資,礦工們只得靠兩條腿步行,莊睿看了一下,這些工人大多都是維族人。
若在平地上,十多公裡路對於任何人來說都算不得什麼,但在海拔三四千米的高山上就不同了,嚴重的缺氧使人胸悶氣短,尤其是剛上山沒有經驗的新工人,頭痛的像是戴了緊箍咒,每走一步都心跳、氣喘、腿發抖。
最前面是幾頭揹著物資的駱駝,這些工人們緊跟其後,雖然不是很習慣,但他們也都在咬牙堅持著。
莊睿感覺還好,不過身上那個小揹包,明顯的要比以往重了許多,看著前面埋頭趕路的猛子,莊睿不禁有些汗顏。
山溪潺潺的流淌,叮叮咚咚的歡唱在空明的峽谷裡回響。
山谷裡生長著紅柳、野枸杞、駱駝刺、蘆葦,幾棵胡楊樹像黃豆芽,孤零零地立在山腳下,滿溝的鵝卵石裡可以尋覓到玉的蹤跡,有些已被過往的玉工們拾起放在“路”邊的石頭上,以便運玉人帶走。
中國有關採玉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七千多年之前,聽張大志所說,那滿溝圓滑的卵石並非全是被水流沖刷的結果,很大程度是被採玉人腳板摩擦所致,悠悠的駝鈴聲在山谷裡搖曳了兩萬萬多個歲月,人們已習慣了這種艱難的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