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營裡躺著兩個水扶很熟悉的人。
看過戎裝上的血跡後,所有人都很沉默。
大多數人見到這樣的場面,都會紅著眼睛,甚至跳起來。但是水扶不一樣,他是不能夠喜形於色的帝王。
雖然他的指骨已因為用力過度而發白,卻只是靜靜地站著,整個人靜如止水。
為地上的人看診的隨軍醫者起身,朝他恭敬的行一禮,道“陛下,老將軍和那位小將都沒事。”
水扶問道“果真沒事?他們被抬回來時可是說流了許多血,且身上這些傷,都不作假的。”
那醫者道“看似可怖,實則未傷及根本,靜養幾日也便好了。”
衛池的臉色是蒼白的,他旁邊的小將,臉色更是幾乎白得透明。
他還有意識,所以看著水扶道“陛下,臣等的傷勢不打緊,只可恨那海外大國,與扶桑同謀,要奪我大北朝江山!”
水扶點點頭,道“每件事情的發生都不是偶然,老將軍為國征戰辛苦,不必自責,且好好調養,將來將軍還要為朕重整河山。”
他的眼睛裡除了憤怒,還有關切。朝夕相處數十年,衛池陪伴了他數十年,於他、於天下有大恩,要說他對這位老人沒有感情,那是假的。
衛池看著他,既有驚訝,也有感動。“士為知己者死”,作為一個將軍,衛池覺得自己本就應該死在戰場上,馬革裹屍才是自己告別人世間最好的方式。
當自己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情得到別人的讚賞和感激,尤其是這個人還是整個國度乃至天下最有權勢的人,衛池心底忽然誕生了一種複雜的滋味。
“陛下,是臣無能。”
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人,應該是無情的,無情的人本不該說這種話。可是衛池不一樣,他握著刀,衝出屍山,撕開血海,他會看著同胞的殘骸流淚。
他忽然嘆了口氣“陛下,海外之國與扶桑狼狽為奸,臣以為,不能猶豫了。”
水扶沉默著。
但現在不是沉默的時候。
扶桑的援兵被衛池領兵打敗,可是誰又能夠預料在勝利來臨之際,突然殺出了一個海外大國,他們有著不同尋常的武器,就像是仙人可以憑空製造出雷電。
血肉之軀的凡人勝不過雷電這等天地之力。
——可是那個國度是怎麼掌握這種力量的呢?難道那裡的所有人都是武道通神的陸地神仙或是術法真人?
——如果陸地神仙和術法真人這樣簡單就能夠成為,那麼為什麼地大物博的中原從古至今也不過渺渺數十人?本朝立朝至今,也不過有那麼一位,還是前朝遺留下來的,毒醫仙的時代過去以後,便再無到達這等層次的人。
衛池看著他的眼睛,忽然道“陛下,傷臣等的是一種兵器,而非是人。”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武道通神或者擁有古老傳承的術法真人都能夠造成類似的破壞,但這二者所能夠造成的破壞遠不止於此。
衛池的話自然是可信的,因為他是當今最接近武道通神境界的人。
水扶道“不管是人還是兵器,我們要怎麼剋制之?這樣的力量,即使是秦家只怕也無能為力。”
衛池艱難的搖搖頭,道“不,世俗間應對的法子,並不代表世俗之外沒有。”
縱橫無敵的秦家擁有絕對的力量,不管是兵器還是人。
這一點,水扶承認,可是以一個君王的傲氣,如何能夠向這樣的人低頭呢?這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忽然有一個傳令官跑進來說了什麼。
衛池道“陛下,不能再等了。要麼放棄海南,要麼向秦家求援!”
“為什麼?”
“因為局面已超出了我們的控制。”他的面上似乎有些不忍,“有舍才有得,有得必有失。陛下,不得不承認,這一局,是我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