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很是昏暗。
天一直陰陰沉沉的,時不時下起綿綿細雨,雨滴絲絲涼涼的,彷彿要冷到人心底去,風也像是在哀嚎,死氣沉沉。
城郊的山腳已經堆滿了枯黃的落葉,被秋風無情的颳起,又飄飄揚揚的落下,遮住黑色的爛土。
身上的錦衣已經全部濕透,黏在身上,沾染了傷口的血跡。安夏已經一動不動的站了兩天了,除了被吹動的衣袍和發絲,他甚至連目光都沒有移動過——準確的說,從未睜開過眼。
身體的僵硬只能靠內力的運轉來消除,可即使如此,他還是有了一種疲憊感,心中的疲憊。他被君江酒引到了這裡,可引他來的人卻不知所蹤了。
只要一動,他就會受傷,不知從何而來的劍氣、鋪天蓋地的幻影,都成了阻擋他腳步的因素。可即使如此,空中的香氣還是在刺激著他的神經,周圍布滿了零零碎碎、飄忽無比的聲音。
——他的周圍種了大量的迷失花,時時刻刻都在散發著自己會讓人産生幻象的致命香氣。
他不敢動,若是在環境中迷失,就再也醒不來了。
他心中隱隱明白君江酒帶他來這裡的目的——他作為一個走火入魔的人,平日裡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幻象,迷失花對他造成的影響太有限了。已經大意被引到了此處,接下來也只有拼耐性了。
而殺手,最不缺的就是耐性。
沒有蹤跡、沒有聲息,彷彿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靜的可怕。
他這邊閉眸凝神,卻不知讓他落於此境地的罪魁禍首其實就在眼前。
君江酒席地而坐,盯著虛空出神,眸色在花海的襯託下,愈發血紅,也愈發襯得他神色莫辨。
一擊殺不死安夏,他就不會動手。
沒關系,反正他有的是耐心,慢慢耗著就好了。
沐風……現在在幹什麼呢?是在基地,還是在和蘇逸殤一起呢……
他這麼想著,卻不知他心心念唸的人其實就在京城。
酒樓
老闆將一壺熱酒放到了客人的桌上,措了措手,感嘆道:“這天可真是說變就變,陰沉沉的也不想像有什麼好事的樣子啊,還是早點停了雨吧。”
用鬥篷遮住了臉的客人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接過酒壺,將幾兩碎銀放到了桌上。
“哎客官您慢用。”酒樓老闆收起碎銀,露出了一個笑來,轉身離開了。
客人看著老闆的身影消失,又垂眸盯著桌面,薄唇微抿。
“小風風,你在這裡愁眉苦臉的也沒用啊~”蘇逸殤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拿起酒壺往嘴裡到了口酒,道,“擔心就去幫唄。”
“我不能幫。”林沐風低聲道,“我幫了,就會成為那些人指責阿酒能力不行的藉口。”
蘇逸殤眯著眼睛感受著酒劃過腸道的溫熱,懶洋洋道:“那不比放著他在迷失花中強?小風風,他再呆的久點,可就再也好不了了。”說著,他低低笑了一聲,嘆息著感慨道:“迷失花啊……那可是好東西。”
林沐風聽著他的話,嘴抿得更緊了,握杯的手指骨節發白。
酒樓合上的門阻擋不了絲絲鑽入的冷風,屋內的燭火忽明忽暗,也照的人臉陰晴不定。
“……我不能去。”許久,他還是低低的重複了這一句,“若這次給他們了藉口,好不容易解決的內訌就又該開始了。那些人不會這麼輕易服了誰的……”
“……嘖。”蘇逸殤盯著他許久,又到了一口酒,嘖道,“幫也幫不得,就只能幹看著他們兩個對決,你這是何苦?”
林沐風沒有理他,卻微微蹙了蹙眉。
“他們兩個……”他喃喃自語,“那……安夏的部下呢?”
蘇逸殤仰頭往嘴裡倒著酒,等了半天卻只有一滴流出,不由得氣憤的甩了甩酒壺,把它一下子放到了桌上,發出“碰”的一聲。
他一手支頭:“放心吧,你家那位肯定已經安排好了,他可不是啥省油燈。”咂咂嘴,他回味道:“這就酒可真好,尤其在這大冷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