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終究沒有守住。
南硯宸攻進京城那日,玉衡沒有再去上朝,也沒有帶著玉微逃走,而是彷彿什麼事情都未曾發生一般,擁著玉微一覺睡到了午時。
“微微,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玉衡溫柔地凝視著玉微的眉眼,眷念地問道。
玉微不答,只是溫順地靠進他懷裡。
玉衡愉悅地撫著玉微的秀發,一下又一下。
良久,他起身,先是自己穿上了龍袍,而後細致地為玉微換上了正紅的鳳袍,替她描好精緻的妝容。
亡國之君,不應茍活於世。
“微微,我們來世再做夫妻。”玉衡的聲音清涼低沉,威儀的俊顏染上一層昏暗幽深的清霜。
玉微笑靨如花:“好。”
得到滿意的答案,玉衡溫雅地笑著,伸手推翻了身側的燭臺。
燭臺倒落,星星點點的火光灼燒著帷幔,猶如浴火的鳳凰,自由地翺翔於天際。不過片刻,火勢蔓延,帶著燎原之勢,烏黑的濃煙繚繚升起,彌漫一室。
玉微被滾滾的濃煙刺激得感覺到有些許不適,她微微彎下腰身,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玉衡從玉微身側輕輕擁住她,拍著她的背脊,動作溫柔至極,低低地安慰:“很快,很快就不會痛了。”
他的聲音帶著一貫的溫潤內斂,猶如環佩相鳴之聲。
他怎麼捨得放開她,留她與南硯宸恩愛。即便是死,他也要帶走她。
這個世間,他唯一還眷念著的,便也只有她了。只要有她在身邊,便是置身無澗地獄又有何妨?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微微是不是安晏,此刻都已經不再重要。如是想著,玉衡越發擁緊了玉微,甚至細致的為玉微遮住口鼻,生怕她被濃煙嗆到。
他捨不得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可她必須陪著他,若是他一個人去了地獄,尋不到她,可怎生是好?長居深宮數十年已是太寂寥,他不想置身鬼獄還孑然一身。
玉微乖順地窩在玉衡懷裡,眼底映襯著赤紅的火光。事到如今,玉衡竟還在自欺欺人。
濃烈的火光即將要吞沒整個寢殿時,玉微俯首,微弱地在玉衡耳邊低喃:“皇兄。”
玉衡錯愕地望向玉微:“微微,你說什麼?”
“皇兄,娶了自己妹妹,背德□□的感覺如何?”烈烈火光裡,玉微笑得張揚肆意。
玉衡擁著玉微的手一鬆,分明是置身烈火之中,玉衡卻只覺全身發寒,他踉蹌著後退幾步,半個身子幾乎都要陷入那猛烈的火光之中。
玉微一步步逼近玉衡,眼裡滿是嘲弄的笑意:“皇兄,你不是早就已經猜到了嗎?”
漫天大火中,玉微一襲正紅的鳳袍,比之封後那日更隆重莊嚴,彷彿即將羽化歸去。
玉衡上前一步,攥住玉微的雙肩,手指幾乎要掐進玉微的血肉之中,霸道而執拗地宣告道:“不……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安晏。”
她只是他的妻子,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安晏早就已經死了,她不過是在埋怨他那些日子裡傷害了她,所以在欺騙他。
“皇兄何時也學會這般自欺欺人了呢?”簡直和君鈺的反應如出一轍。
“我何曾說過自己便是安晏?”玉微似笑非笑地盯著玉衡的眼眸。
玉衡雖是隻有一個嫡妹,但是庶妹卻是隻多不少。如今她才喚了他一句皇兄,他便能立刻反應出她是安晏而非庶妹。很顯然,他一早便知曉了她的身份,只是一直自欺欺人著不肯相信。
玉微一把扯下頭上的鳳冠,三千青絲散落,飄揚四起,美麗得耀眼。
華美的鳳冠墜落在地,珠玉散落,頃刻間便被烈火吞噬。
玉衡在玉微冷嘲的目光下,有些閃躲地移開視線,眼珠發紅,口中卻不斷反複著:“你不是安晏!你不是安晏!你不是……”
“微微,告訴我你不是安晏,只要你說,我便相信。”良久,玉衡方才滿含期冀地抬頭,望著玉微,只想要玉微說出一個“不”字。
“皇兄糊塗了,我就是安晏,皇兄自己方才不是也已經承認了嗎?……我現在想告訴皇兄的是,我從來沒有愛過你。我接近你,不過是因為想要利用你報複君鈺罷了。”玉微搖搖頭,一字一頓地道,字字擲地有聲,眼底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