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深宮華燈通明,撕裂一方夜幕。
禦書房
“陛下,亥時已至,可要傳膳?”憶年看著久久紋絲不動的威儀帝王,忍不住打斷道。
陛下已經拿著一份奏摺,不吃不喝的僵坐著將近一日了,便是鐵打的身子,這樣熬下去也受不住。
“不必。憶年,你且先退下罷。”玉衡擺手,示意憶年出去。
“……奴才遵命。”憶年欲要再勸,卻在玉衡淩厲的眼神下作罷,只得恭敬行禮後,躬身退下。
禦書房的雕花厚重大門“吱呀”一聲,開啟複又合上。
……
威儀的帝王俊美無儔的容顏在夜明珠幽藍光芒的映襯下,猶如霧裡看花,失了真切,顯出幾分幽暗深沉。
他站起身,望著霧色漸起的深濃夜色,如鬼魅的身影從禦書房掠過,徑直往止蘭宮而去。
玉衡踱步近清婉殿寢殿。
微弱暗淡的昏黃燭火中,驚豔的佳人秀發披散,遮掩住瘦削的雙肩,整張臉粉黛未施,有一種鉛華銷盡見天真的秀美。
她站立如松地執筆練字,心無旁騖,眉目間沒有半分清愁之態,顯然是過得極其愜意自在。
他不由得打量了自己一番,常服淩亂鬆垮,褶皺四起,衣袍上帶著深深淺淺的墨跡,一團一團的暈染開。
他太想念她,哪怕是假裝冷靜也做不到,若非如此,他不會深更半夜,厚顏無恥地跑來止蘭宮。可是她卻可以把他遺忘得如此徹底,忙著插花,忙著練字……一絲閑心都分不出來給他。
玉衡心間升騰起一股莫名的暴戾,眼底隱隱有冷意滑過,卻不過片刻便被他強行壓抑下。玉衡一直站在窗側,直到寢殿內的燭火熄滅,陷入黑暗,心間千轉百回,面上卻是絲毫不顯。
她便真的這般不在乎他?說放下便放下。
他從精緻的雕花窗欞中翻身進去,躡手躡腳地靠近床榻邊,點住了玉微的睡xue,才安心地坐在床邊,細細打量著已經熟睡的佳人,眼中是無盡的痴纏眷念。
坐了良久,他動了動有些發麻的腿,方才如夢初醒般回神,他還真的就非她不可了。
可是,他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離不開她的呢?他竟然半分都想不起來。
玉衡不由得嘲弄一笑,明明只是想將她當作藍寧的影子,沒成想最後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讓她對他心灰意冷不說,還把自己的心都搭了進去。到如今,所有的冷靜自持在她面前都化為灰燼。
即便再氣憤於她對他的背叛,也捨不得將她如何。
也罷,他認栽!
至少她還是他的貴妃。至於她的心,他可以慢慢挽回。
玉衡想通後只覺渾身一輕,起身,繞去寢殿裡間梳洗,而後幹淨利落地翻身上了床榻。佳人入懷的霎那,他煩躁不安多日的心竟就這般奇跡地平息了下來,安寧得可怕。
待玉衡熟睡後,玉微睜開眼,就著夜色,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的睡顏半晌。
……
玉衡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玉微曼妙的身影。
“皇上醒了?”玉微坐在離床榻不遠處的圓桌上,眼瞼微垂,抿著茶盞中熱氣四溢的茶水。
宮中的奴才向來狗眼看人低,雖然得了憶年指示要善待玉微,但依舊欺上瞞下地裁剪了玉微的分例。連著大紅袍也不能例外,若不是她一早便深知後宮的雲譎波詭,只怕事到如今她連茶水都只能飲那粗劣的。
溫熱的茶水雲霧簇湧,模糊了她的神色。
玉衡心中微澀,昨日他竟是睡得這般沉嗎?連她起身都未曾醒來。
近些時日他輾轉發側,徹夜難眠。竟是隻因為缺了一個她。
他顧不得梳洗,下了床榻便一把抱起玉微,讓她坐在她的懷裡。輕飄飄的身子摟抱在懷中,仿若無物。
她太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