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秦.王.府
氣勢磅礴的大門前,素白的燈籠高懸,印著隱隱綽綽的昏黃燭光,愈發顯得陰森寒涼。
君鈺一襲素衣,比之華服,更顯幾分薄涼的氣息,狹長的鳳目裡是微微的燻意。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裡還提著一壺素日裡最喜歡喝的桃花釀。
這種桃花釀不同於普通的酒,清純透徹猶如明鏡,泛著桃花清香。飲時溫潤甘醇,飲盡後及其容易醉。君鈺會喜歡桃花釀是因為三十多年前,藍寧就是在一片桃林裡救了他。自此再不能相忘。
明明這二十多年來,這桃花釀的味道都未曾變過,那麼甘醇濃烈。可是,今日君鈺卻覺得這桃花釀微微有些苦澀。
今日,君鈺上朝回府,就聽見暗衛來報,說找到王妃了。本來若是在往常,玉微消失也就消失了,君鈺或許都不會有絲毫在意。
可是偏偏玉微一個多月前的半夜跑去他房間胡言亂語了一通,攪亂了他的心思。
雖然不太相信玉微的話,可是君鈺到底想弄清楚玉微口中之意是什麼。卻未曾想第二日玉微就不見了。整整消失了一個多月,最後在京城的河道中被尋到。
玉微竟然真的那麼決絕,投河自盡。那她這十九年來的堅持又算什麼?一場笑話?
君鈺唇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玉微以為她死了他就會原諒她?
痴心妄想!若不是她,他不會錯失寧寧。
將酒壺遞至唇邊,一口飲盡壺中剩餘的桃花釀。
“砰——”瓷片碰地,傳來清脆的聲響。碎裂的瓷片四處灑落,鋒利尖銳。
君鈺本只是想四處轉轉,卻不知為何最後轉到了靈堂。
酉時未過的靈堂已經是寂靜無聲,白色的蠟燭燃著明明滅滅的光,幾個身著縞素的丫鬟在角落裡昏昏欲睡。
君鈺幾乎一瞬間,心中燃起一股怒氣,府內的下人就是這樣守著靈堂的?一群欺上瞞下的刁奴!
君鈺雖然並不在意玉微,但是卻覺得自己吩咐的話下人,下人如果不唯命是從就是忤逆。長年身居高位的君鈺自然容不得這樣的忤逆。於是他準備去教訓一下這些的刁奴,但是剛抬步時,君鈺就發現一個衣衫補丁,卻整潔幹淨的老婦人走到棺材面前,遲緩地蹲下身子,燒起了紙錢。
那些昏昏欲睡的丫鬟被明亮的火光驚醒,紛紛轉頭看向那個老婦人,彷彿看著瘋子一般。
“還燒什麼紙?你還真以為瓊華院那位是王妃呢?王爺何時把那位當王妃過?”連尊稱玉微為王妃都不屑。
“是啊,十多年來,王爺都默許了我們這般對待瓊華院那位,我們這些做奴婢的,理會那麼多做什麼?草草了事就行了。”另一個丫鬟嗤笑。
“說起來,瓊華院那位也真是可憐。”一個丫鬟欲含惋惜,眼中卻依然冷漠,“日日夜夜惦念著王爺,甚至不惜屈尊降貴跑去廚房日日給王爺燒飯,最後還要低聲下氣地祈求一群下人,不要告知王爺這飯菜是她做的。嘖,親王王妃做到瓊華院那位這樣子的,整個大晉,我估摸著也找不出第二位了。結果不得王爺垂憐便罷了,竟然還不得善終。”
“碧水,你就慣會耍嘴皮子。既然這麼同情瓊華院那位,你倒是去給她燒點紙啊。”幾個丫鬟鬨堂而笑。
“溺水死的,晦氣!我才不去。而且,這裡不是有人在燒嗎?”名叫碧水的丫鬟,嫌棄地瞥了一眼那棺材,又冷淡的指指依然跪著燒紙的老婦人。
“碧水這話說得在理,我感覺,這整個靈堂裡啊,都陰森森的。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一個丫鬟附和道,“我聽人說啊,瓊華院那位被人發現的時候,都臭了,身子都被河裡的魚咬得變形了。”
說完,丫鬟還佯裝能聞到那臭氣熏天的樣子,捏著鼻子,裝模作樣的幹嘔了幾聲。
另外幾個丫鬟到底年輕,聽那個稍微年長的丫鬟這麼一說,紛紛抱作一團,連聲驚叫起來。
老婦人本不想理會那些嘴碎的丫鬟們,可是聽著她們越來越放肆的話,終於忍不住轉身呵斥道:“這十多年來,王妃可曾虧待過你們?如今王妃才去了,屍骨未寒,你們就這樣詆毀王妃,你們配為人嗎?”
到底是涵養極好,說不出罵人的渾話,老婦人絞盡腦汁也只想出些許譴責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