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末,細雨停歇,烏雲退散,明月高懸,皎潔的月光灑下,為潁川縣蒙上了另一層紗。
縣衙不遠的義莊正堂內。
一名面色蒼白,不苟言笑的仵作,手持驗屍棒,翻看著運送過來的二十七具屍首。
正堂外。
潁川縣的父母官,從七品縣令管文,正九品縣丞向永長,從九品縣尉鄧斌,站在了一起。
“管兄,城中械鬥死了這麼多人,州府那邊必然過問,咱真要按照任海潮等人的證詞上報?”
縣丞向永長圓潤的臉上,因為一路狂奔,跑了一層細汗,抬袖輕輕擦拭,言語間滿是凝重。
溫文爾雅的管文,此時不見往日從容,保養得烏黑順滑的長鬚隨夜風飄動,在向永長說完後,更是抖了抖。
他看向平日便不怒自威,此時好似要吞人似的縣尉鄧斌,“鄧兄說說,那出身金刀營的任海潮,當真有如此身手?”
鄧斌皺了下眉,腦海中浮現了任海潮來時拿的那封舉薦信,還有軍籍中所記,那堪稱駭人的軍功,重重點頭。
管文長出一口氣,皺起的眉頭舒展,寬袖一甩,負與身後。
向永長圓臉也漏出了笑容,再次擦了擦已經乾淨的額頭,“如此甚好,這般之下,州府那邊便可交代過去。”
下一瞬,向永長朝鄧斌拱手,賀喜道:“鄧兄手下有如此好漢,可喜可賀。”
鄧斌卻喜不上來,想到任海潮的軍功,愁的嘆了口氣,“他剛來便弄出了這麼大的陣仗,弄死老貓對潁川縣是好事,可對我們來說,不一定好啊!”
管文和向永長臉色一沉。
管文見鄧斌欲言又止,低聲道:“鄧兄可有難言之隱?”
鄧斌想了想,看了眼向永長,後者立馬會意,“我去問問仵作驗的如何。”
待向永長走後,鄧斌這個魁梧的漢子,湊到了管文身邊,看著月光照耀下自己的影子,低聲道:
“管兄,實不相瞞,那任海潮回來之前已是金刀營從八品禦侮校尉,率領百人遊騎,軍功赫赫,要不是上峰有意壓著磨礪他,僅憑軍功積累,他比你的品級只高不低。”
管文倒抽一口冷氣,看向了縣衙方向,過了片刻,才凝重道:
“放棄大好前程回來當一個小小捕快,沒幾天就弄出了這等大事,這任海潮所圖不小啊。”
“是啊,明日我就差人打聽一下任海潮家中如何,看能不能尋到些原由,我等也好應對。”
鄧斌晃了晃右臂,昔年軍中廝殺落下舊疾,一遇陰寒就有些不適。
管文眯著眼睛,盯著鄧斌,“舉薦任海潮之人,在漠北軍中如何?能否直接將任海潮革職,或者壓入大牢,更甚者,直接弄死?”
能夠當一方父母官,還平平穩穩的當了十幾年,管文若是個心思手軟之人,早就被吞的骨頭渣子都不剩下。
他的想法讓鄧斌驚恐無比,直接抓住了管文的臂膀,鄭重提醒道:“管兄,收起這念頭,除非你能不留手腳,悄無聲息的將他弄死,不然莫要動他分毫。”
管文譏諷一笑,甩開鄧斌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鬍鬚,洋洋自得道:“我管家祖上有開國之功勳,即便遭受迫害,家途中落,但我管家...”
苦笑不已的鄧斌,抱拳欠身懇求道:
“管兄,你我守著潁川縣十數年太平,我同你一般不希望潁川縣出事,能夠安安穩穩坐這潁川縣的父母官,你就聽我句勸,這任海潮,真的動不得!”
“而且,此次之事,對他該賞賞,該慶功慶功,莫要絲毫刁難。”
臉皮抖動的管文,不見絲毫文雅,只有陰沉,看了鄧斌許久,這才點頭。
“就依鄧兄所言,今夜之事,秉公而行。”
颯!
衣袖揮動,管文低頭邁步離去。
鄧斌獨自站在院中,過了一會兒,才抬頭望月,苦澀不已道:
“將軍,您可真是給小的丟了一個大麻煩啊。”
義莊正堂內。
仵作放下了驗屍棒,對捂鼻皺眉的向永長抱拳躬身道:
“稟縣丞,這二十七具屍體身上都有著多種兵器所留傷痕,但其中,十三具死於橫刀劈砍,八具鐮刀戳刺、兩具匕首捅刺,四具梢棍和殺威棒敲打而死。”
“五種兵器,四具死於梢棍和殺威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