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貴腦海中瞬間閃過了幾項腌臢生意,可以獲取的酬金讓他忍不住攥緊了手。
不等他開口,剛剛閉合的障門再次拉開。
老貓一臉囂張,瞧都不瞧二人,走了進來。
同時,四名身材壯碩的棍夫,堵住了門口,手握住了腰間梢棍,眼神不善的盯著馬老。
老貓那雙同樣沾染了泥汙的棉鞋踩在了木榻上,留下了刺目的黃泥腳印,隔著木桌,蹲在了兩人面前。
這不知禮數的模樣,讓李富貴眯起了眼,笑的有些冷,剛想開口震懾老貓一番。
只見老貓伸出右手食指,戳進了一條燒魚內,拔出來塞進了嘴裡,吮吸了一下味道後,這才斜眼看向李富貴。
“李東家,你仙味樓這魚做的不行啊,改天讓廚子去我那魚檔學學,保管讓這仙味樓生意紅火,座無虛席。”
李富貴皮笑肉不笑,開啟摺扇,緩緩的扇著,“你那魚檔生意比我這仙味樓還好?”
老貓轉了下眼珠,收斂了一些,訕訕笑道:“我那破魚檔也就一個魚鮮能拿得出手,可那玩意兒也就一些窮鬼會去過過嘴癮罷了,那自然比不得你這仙味樓啊。”
說完,老貓撕掉下一根軟爛油黃的雞腿,毫無形象的大口朵頤,將今日的正主當成了空氣。
身為和事佬的李富貴,看了眼老神在在的馬老,輕咳一聲,吸引了老貓的注意。
“老貓,今個是馬老做東,我來當個見證,馬老想跟你握手言和,不知你意下如何?”
“切!”老貓嗤之以鼻,將啃了一半的雞腿扔在了桌子上,滿是油漬的手拿起筷子,夾起一根青菜吃了起來。
雙方有血海深仇,老東西願意握手言和,他老貓要是信了,腦子指定被馬幫的馬兒踢了。
李富貴也不氣惱,只是將扇動的扇子移向馬老,讓馬老莫要被老貓這破樣子氣到,平心靜氣談事。
馬老伸手,將扇子推開,拿起酒壺為席間二人斟酒,最後才給自己滿上。
他看向老貓,老態龍鍾的端起酒杯,顫抖的手讓盈滿的酒液灑出來一絲,看的老貓滿臉鄙夷,沒來得及嘲諷。
只聽馬老感慨道:“老貓,咱倆方鬥了十來年了,也沒爭出個高低來,小老兒老了,沒心氣跟你爭下去。”
“一句話,小老兒想頤養天年,今日擺酒想同你握手言和,若你同意,李東家做個見證,東西兩處馬市,你挑一處,以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舒服日子。”
說完,馬老舉起了酒杯。
李富貴也趁機舉杯,樂呵道:“老貓,這可是好事,馬老同你爭鬥了這麼多年,都損失了大筆的銀錢,折了不少兄弟。”
“咱們在這潁川縣討生活,低頭不見抬頭見,馬老既然給了臺階,送上了禮物,你也別跟錢過不去,喝了這杯酒,以後大家和氣生財如何?”
老貓調了下眉頭,狐疑得很,看看笑面虎,又看看馬老。
“我說,你們倆沒給我設套吧?”
“販馬的,日進斗金的馬市你會捨得給我?這個不說,別忘了貓爺我可是弄死了你兒子,我可不信你真會同我說和!”
馬老忍住心中的怨毒,苦澀一笑,本就彎的腰再低了一些,舉起了酒杯。
“我那兒子的仇,怎麼能忘,可小老兒老了,沒剩幾年活頭,如今只想打一副好棺材,過幾年舒服日子,等死後尋處好地方埋了。”
“更不想瞧見跟著我出來打拼的兒郎哪日死於非命,妻兒哭喊著沒了阿爺阿翁。”
“俗話說得好,冤冤相報何時了,不如一笑泯恩仇,小老兒笑不出來了,就這杯酒,看你願不願意了。”
這番話說的坦誠,又可憐至極,昔日殺伐果決的馬匪頭子,此時竟如遲暮老人般哀傷,讓人心生不忍。
老貓皺起了眉頭,放下了筷子,側身坐在了蒲團上,抓起上好的棉綢桌布擦拭起了油乎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