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祁佑而言,先皇與他並無多大私仇,他只是作為一個皇帝無能為人所不容罷了。先皇再如何不濟,也和祁佑同承皇脈,關於下葬的事宜,祁佑主推厚葬,且遂他心願,同意讓珍妃與他葬在一起。
入葬這天,珍妃這口棺材,卻被學士大人強行帶走,也無人敢攔。
十一月,天空飄著薄雪。
學士府西苑,棺材落地,放在崔眠面前。薄雪星星點點落在了棺材上。
“小眠,是她的棺材。你想怎麼處置?”
她,那句“他只是個錯誤”確實像把刀把催眠的心狠狠剜了一個洞。可是這幾日待在西苑,崔眠漸漸想開了,想來,她也不是自願生下他的。
“你若不想讓她如願,我便不讓她如願。”
哈,有權力真好,崔眠想。“罷了吧,隨她心願,和她的皇帝葬在一起吧。”
文君沒有想到崔眠會如此通透大度,
“學士大人,想必您也看過《封神榜》裡面的妲己,遭世人唾罵至今。可我認為妲己沒有錯,珍妃也沒有錯,她只是美貌過人。既然她今生有幸遇見了她的良人,成人之美又有何妨。”
書中雲,對待一朵美麗的花,可遠觀不可褻玩,可現實中的人們呢,他們不僅要褻玩,甚至還要連根拔起,讓花痛不欲生。
“小眠,她有錯。”
可是在文君的眼裡,珍妃就是有錯了,她錯不在蠱惑君王,她錯在拋棄了崔眠,生而不養,讓崔眠這一生顛沛流離,受盡世間蒼涼。
“我,我並沒有原諒她。我只是……我累了。”話語中有無盡的疲倦。
“學士大人,美麗是罪過嗎?”
“美麗本無罪,萬惡在人心。”
文君做了手勢,命人抬走棺材,抬回皇陵和先皇葬在一起。
臨走前,文君說了件本來不想說的事,那天在朝堂上,珍妃臨死前其實是在對他說話,
“小眠,珍妃死前讓我帶句話給你,她說對不起。”
“對不起。”崔眠低喃,今生母子一場有緣無分,來生,只願各自坦蕩,別再互相羈絆。
祁佑如今已經順利登基,文君完成了自己當日允諾,於是備了份禮去向祁佑請辭。
禦書房內,祁佑翻閱奏摺,眉毛蹙起,整個國家上上下下要管理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真是不當皇帝不知皇帝累。
文君進去,便在一旁候著,一候就是一個時辰。
當日佑王便是喜穿黑色,如今登基了也命司衣庫製作黑色的龍袍。比起傳統的明黃來,威懾不減反增,也顯得更無情幾分。
祁佑批完最後一本,才站起來活動活動胳膊。
文君還未能開口,又被拉著下了棋。文君一心請辭,本就無意棋弈,輸的一塌糊塗。
“我看這下棋還是那個蕭炎厲害。”
“皇上,我此來——”
“我知道,你想辭官。你當日在佑王府言助我扶搖直上雲巔,笑看江山萬裡。”
“是。”
“文愛卿,你剛剛站了那麼久,你看看朕,朕哪有一點笑意。朕現在才初登基,龍椅都沒坐熱。內有朝綱崩壞,外有敵國蠢蠢欲動,還有先皇留下來的一堆爛攤子,等著我這個新皇帝去收拾。朝中可信任者又才幹者,不能找出一二。這南夏百姓的未來,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祁佑這一言甚是在理,就是表明了只要他這個皇帝還沒坐穩,天下還沒太平,文君的承諾就不算兌現。可以肯定的是,祁佑是不會再找崔眠麻煩了。
“恭喜朕登基的禮物朕收下了,文愛卿請回吧。”
告老還鄉不成,擇日一道聖旨又壓了下來。皇上封文君為掌國禦史,管朝廷上下,文武百官,正所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文君一時是離不開京城了,可是,如此一來,崔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