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京城又響徹起了久違的鶯婉動人,撩人心神的戲曲腔。
“你們聽說了沒,崔美人回來了。”
“他不是死了嗎?”
“難道你說的是街頭那個唱戲的瞎子?”
“哎呦,沒了眼睛,一張臉還看什麼?”
“我看像個乞丐。”
……
這一招很管用。彼時文君正站在崔眠的對面,一街之隔,人來人往,
【這番好戲已開腔~
管他幾人聽到曲終~
若相遇妄斷吉兇~
敢擔重逢是否太英勇~】
他一身華服,一品緋袍,繡仙鶴;而崔眠一身襤褸,衣服從平陽城一路來到京城,鈎拉磨扯,破損嚴重。鞋子也黑乎乎的,還有一灘不知是泥還是狗屎的東西貼在鞋底,多半是後者,因為與崔眠較近的行路人都捂住了鼻子,加快步伐。崔眠面前有好心人丟了幾個銅板,他的懷裡抱著一盞八角琉璃燈。
他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在陰影裡,遭人冷眼。人們見大學士駐足,也只當是對這個瞎子唱的戲感興趣,果然,大學士站了片刻便離開了。
風華殿,阿琴偷偷藏起什麼,被珍妃發現了。
從上次娘娘叫她調查那個小官開始,阿琴一直留意著。那時候燁王派人銷毀崔眠的畫像,不少酒樓茶肆還是偷偷留存了幾張,現在落到了阿琴的手中。
只看一眼,就能看出那畫中人與珍妃有多像!一樣的桃花眼,一樣的顧盼生輝,一樣的美到不可方物。阿琴從珍妃入宮的時候就伺候著了,一轉眼十年過去,她本可以出宮嫁人去,可卻是一心要侍奉主子。珍妃很是感動,阿琴與她之間,早就超越了主僕之情,情深更勝姐妹。
“阿琴,拿過來。”阿琴顫抖著手遞過畫卷,“娘娘,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阿琴幾乎帶著哭腔,為這個可怕又震驚的真相。
珍妃看著那畫像,裡面的人的容貌風姿,還綽約賽過她幾分。原來,他長這樣。眼淚毫無徵兆地滴在了畫上,染開一方水墨。
“娘娘,他是不是——”
“是。”珍妃閉目,又有淚落下,
“阿琴,我給你講個故事。”珍妃的神情悲怮,彷彿在撕開一個從未真正癒合的傷口,“從前有一個蘇州藝伎,唱曲彈琴賣藝為生。她姿色過人,每每表演時都蒙著面紗,恐有人企了歹心。防過了世家公子,防過了達官貴人,最後卻被一個山賊匪徒偷偷擄掠了去,山賊在一個破廟裡玷汙了她,後來還把她帶到了不知名的小縣,逼她生下孩子。生下孩子後的她假裝順從了,一天夜裡,趁著匪徒不在家的時候逃跑了。而後,又流離顛簸了幾年,她遇見了當朝皇上,一飛昇天,野雞變了鳳凰。”
聽罷,阿琴抱住了她的娘娘,抱住了這個單薄的女人。
“阿琴,這些畫你從哪裡尋來的?這些畫像留不得。”
“好,我這就燒了。”阿琴擦拭眼淚,把畫點著,脆弱的宣紙一下子化成了灰。
“對了,娘娘,京城有個瞎子,唱戲極好聽。他們還說說唱戲的沒瞎之前,還有雙漂亮的桃花眼。”
珍妃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恐懼油然而生,
他,沒死?
崔眠連唱了幾日,文君都沒來。倒是引來了圖謀不軌之人,想偷他的琉璃燈,被崔眠用懷裡的短刀嚇了回去。
小君君好冷的心啊~
但這一次崔眠絕不會罷休,於是提著他的燈,再次去了學士府。
他已經想好了,見到文君和他說:
“小君君,我那時只是一時接受不了瞎了的事實,並非真心要挖你的眼睛。”
“小君君,我不相信你會如此薄情寡義,你其實很喜歡我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