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謙溢讓人拉著馬車從後門進去,他特意不驚動任何人,只是帶著沈晚冬和兩個貼身侍衛坐到了二樓的包間裡。這包間的窗戶用煙蘿紗糊著,故而不用開窗,也能清楚地瞧見酒樓裡面的光景。
這間酒樓極大,一樓擺了數十張棗木桌椅,正中間是用殷紅的杜鵑花堆砌起來的臺子。
不斷有茶飯量與酒博士吆喝小二,給貴客們端酒食;腰間繫著棗紅色的手巾的中年婦女如同穿花蝴蝶般,到處穿梭著給客人斟酒添茶;
一些從外頭進來的閑漢,端著滿是幹果、肉脯、瓜子兒的木盤,點頭哈腰地找尋生意;
還有數十個濃妝豔抹的妓.女,她們有些坐在酒桌前陪著喝酒玩樂,有些站在廊子下,等客人叫,而有些比較大膽,抱著琵琶直接上去彈唱,討點賞錢。
二樓是包間,門簾的珠子都是用珍珠穿起來的,裡頭桌椅皆是紅木,有書桌、開得正豔的牡丹、還有兩三種彈撥的琴,屏風後頭是可供休息的繡床。
沈晚冬給自己斟了杯茶,輕抿了口,偷偷斜眼看章謙溢。中午用飯的時候,她吃了一口酥肉,沒成想竟給惡心的吐了。
這男人輕輕拍著她的背,叫廚娘近日別做肉了,只燉魚湯。
他說:姑娘一直被老虔婆坑著吃素,許久都不碰葷腥,吃了難免惡心。但女孩子還是別太瘦,有點肉才好看,先慢慢喝魚湯補吧。
半年多了,她總算喝了口魚湯,味道很鮮美。
“小妹,你看底下。”章謙溢忽然出聲,他轉動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努了努下巴,示意沈晚冬看一樓大廳中間的臺子:“翩紅待會兒就要登場了,她可是大梁最頂尖的妓.女,名動天下。”
沈晚冬伸直了脖子去看,果然,一樓坐滿了客人,就連廊子也擠滿了人,臺子底下吹拉彈的師傅們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翩紅的大駕。
“翩紅是誰。”沈晚冬不禁好奇。
誰知章謙溢不屑地冷笑了聲,道:“翩紅是梅姨第二任丈夫的外甥女,那男人死後,就跟著梅姨一起生活了。梅姨從小就請師傅教翩紅舞藝,你們園子裡教女孩兒的那套東西,最早都是從翩紅身上淌出來的。這翩紅也確實是可造之材,三年前宋國派九王子來我朝,他仗著國力強盛,好生蠻橫,甚至揚言要攻打我國。當年叔父也有心讓福滿樓揚名,於是上下走了點關系,讓翩紅進宮,在皇上和九王子麵前表演“渾脫”之舞。這翩紅果真爭氣,一舞傾倒眾人,也讓九王子當夜邀請小聚閑聊。”
“閑聊?”沈晚冬不禁冷笑。
“小妹,你也想到了呀。”章謙溢壞笑著,手偷摸伸過去,揉捏沈晚冬的大腿根,勾唇邪笑:“其實大家都能想到閑聊些什麼,呵,那小賤人是學舞的,什麼姿勢擺不出來?”
“公子,這兒有人呢。”沈晚冬故作嬌羞,推開男人的手,笑著瞅了眼身後站著的兩個侍衛。
“沒事,他們倆是我的心腹,不該看的,絕不會看。”
話雖然依舊曖昧,但章謙溢卻端坐好,接著道:“待九王子回國後的第二年,他們的老皇帝病死,幾個兒子內鬥奪.權,九王子運氣好,被幾個權臣擁護著登極。沒幾個月,他派來和親使臣,請求娶寶昌公主為貴妃,以示兩國親厚,末了,使臣還特意說了句:我王還要翩紅姑娘為公主的陪嫁。好麼,從此之後,福滿樓與翩紅一起名揚天下,而梅姨自然水漲船高,得到了叔父的重用和敬重。翩紅明年初就會走,所以這兩年間,她並不常陪酒接客了,只是看著叔父和梅姨的面兒,偶爾來跳支舞罷了,你瞅瞅,多少人來看這位為我國“止幹戈”的傳奇女人了。”
“公子為何,這般厭惡梅姨。”沈晚冬淡淡問道。
“你想知道?”章謙溢皺眉。
“梅姨逼我和含姝為娼,百般折辱我們,我確實想知道,是不是和公子一樣,都很討厭她。”
“哼。”章謙溢聽見含姝二字,不禁冷笑數聲,淡淡說道:“叔父並無妻房子女,我爹孃早逝,他將我撫養長大。梅姨這老虔婆八年前給叔父送了個絕色美人,自稱是她失散多年的親妹妹。這女人生了個兒子後,突然暴斃,梅姨自然將那兒子認了下來,百般愛護。我還不知道她心裡到底想什麼?做夢去吧!哼,她因為翩紅,在叔父跟前掙足了臉,這五六年間,她膽大包天,欺我年幼,居然敢派人幾次三番暗殺我。老子也不是吃素的,來大梁僅僅一年,就把賭坊、金玉店、錢莊的經營權拿到手裡,如今漸漸也將酒樓從梅姨手中拿回一半,前兩天又訛了她一大筆錢。她不就是有個翩紅麼,難道我章謙溢就捧不出頭牌了?”
說到激動處,章謙溢一把抓住沈晚冬的腕子,堅決道:“小妹,我有信心,把你捧成第二個翩紅。”
誰知沈晚冬輕推開男人的手,她看著樓下的人頭攢動,淡淡笑了笑:“晚冬就是晚冬,獨一無二,不會做任何人的影子,也不會做什麼人的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