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情趣,但明擺著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女人怎麼想?
更關鍵的是,他原本屬意虞氏阿濛——畢竟和士族聯姻,對他心中圖謀大有助益,最佳人選其實是才貌雙全,被廣泛傳揚為中原第一美女的陳郡謝氏嫡女謝菀,但大家都知道,謝菀是謝家培養出來,將來要當琅琊王氏主母的女人,所以他沒做多想,直接跳過去,多方觀察後,選定同是門閥貴女,又溫柔可人的虞濛,奈何虞倫那老匹夫,狗眼看人低,斷然回絕了他,讓他感覺備受侮辱。
隨後他迎娶衛戧,樣貌更在謝菀之上,又是南公的關門弟子,雖然衛家式微,但衛戧生母的孃家可是桓氏,且因救命大恩的淵源,桓公對衛戧也是寵愛有加。
簡言之,衛戧明明比虞濛對他更有幫助,可看到風光大嫁的虞濛,他莫名感覺自己是退而求其次,身為琅琊王的尊嚴被人折辱,心裡堵得慌,把怨氣撒在衛戧身上,態度也是能敷衍則敷衍。
當然,看著衛戧一次又一次為他出生入死,他也曾端出真心對她說:“戧歌,她們只是棋子和玩物,只有你才是特別的,我跟你保證,百年之後,我的陵寢之側,只留你一人之位!”
後來,他入承大統,第一時間追封她為皇後,但那又能怎樣,她統統不知道了!
陰陽兩隔後才發現她有多好,明明一直是聚少離多,就算她在王府裡,他身邊也有亂七八糟的女人環繞,也沒多少時間同她獨處,怎麼獲悉她身亡,當夜便感到衾枕寒冷,似有無邊寂寞將他包圍?
最後頓悟,其實只有和她在一起,才是他身心最放鬆,也最為愉悅的時刻,而那所謂的“冬軟如棉,暖似烈火;夏潤如玉,涼若寒冰。”之流,不過是半刻身體慰藉,僅此而已。
窮盡全力,終於換得一個重頭來過的機會,明明他比前世做得好太多,但結果卻是事事不順,莫非是他急功近利,過早出現,帶累她命盤跟著改變,給了王瑄橫插一腳的機會?
心中風起雲湧的司馬潤,對上礙眼的王瑄,沒辦法撕破臉,實在忍不住,就縱容自己與王瑄槓一槓:“既是猜測,十一郎怎能斷言衛校尉是去了城中最好的酒肆?”輕笑一聲,“愚兄看衛校尉,平日出行辦事,都很簡樸,會捨得掏那冤枉錢?”
王瑄佯裝詫異:“咦?一個十幾歲的小姑,有那個能力,何至要過稱薪而爨,數粒乃炊的生活?要說阿戧如今財力,比上雖有不足,但比下卻是綽綽有餘,此去又是要辦正經事,總要拿出幾分誠意,又何來‘冤枉’之說?”做出回憶模樣,淺笑搖頭,“殿下大約是沒見過她呼朋引伴的豪爽模樣,想當初她為達目的,可是連壓箱底的好酒都捨得拿出來呢!”
非但沒槓過人家,還被反將一軍,司馬潤皮笑肉不笑:“哦,壓箱底的好酒?本王還真沒見過。”先前只改了對王瑄的稱呼,這會兒連自稱都端起來了。
王瑄臉上浮現寵溺表情:“殿下畢竟與阿戧接觸不多,沒見過也正常,阿戧她呀,很不一樣!”
☆、判若兩人
司馬潤觀其色, 聽其因, 心下一咯噔——這分明是動真格的形容啊!
上輩子他徹底栽在王瑄手上, 殘生除去追憶衛戧之外,想的最多的就是王瑄——捋一下王瑄生平, 不由要懷疑, 大約是和陳郡謝氏的聯姻給了王瑄什麼刺激, 才令王瑄成親之後,和過去那個在他面前溫潤和善的王十一郎判若兩人。
只是那些年, 王瑄偶爾回到府裡, 也像閉關一樣, 蹲守王氏本家,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餘下時光,大半在魁母和北叟之間來迴游走, 似乎有得道修仙的打算, 當時他忙著開疆闢土,也沒有格外關注王瑄的變化。
待衛戧離世後, 他和虞倫締結盟約,剛找到點大計初成的感覺,不想他眼中的至交老友卻突然發力,給他一個措手不及, 更關鍵的是, 他搞不懂王瑄折騰出那麼多事的目的,幕僚們也曾多次聚在一起討論還是沒個定論。
他的繼任王妃虞舒雖是虞倫那老匹夫一手栽培,但嫁入他琅琊王府後, 即便受到冷落,卻還是恪盡她身為琅琊王妃的本分,甚至很多時候表現得可謂是“出嫁從夫”的典範。
他是懶得去琢磨虞舒所作所為的真實用意,管她是被“三從四德”教傻了的愚婦,還是“野心勃勃”覬覦皇後寶座的奸妃,反正她就是他和虞倫聯手的一件“信物”,足夠聽話又好使,在廳堂之上擺幾樣器物是裝飾,擺個美人也好看,沒什麼大不了。
何況這個虞舒,為彰顯自己賢妻本色,很會裝乖賣巧,譬如察覺到他的心事,便挺身而出,想法設法和已經成為王氏主母的謝菀套近乎,旁敲側擊地打探訊息。
結果謝菀卻是莞爾一笑,雲淡風輕地說:“我王氏主君哪有那個野心,他不過是覺得無聊,兒戲一番罷了。”頓了頓,漫不經心地補充,“只是玩的有點大——在他眼中,這天下就是棋局,我輩皆為棋子罷了。”最後還說,“倘若局中子哄得他開心,可得金山銀山;要是觸怒他,哈,換來血流成河!”
以虞舒的閱歷,無法判斷出謝菀那話是出於真心還是假意,可他在分析後認為,確實有這種可能性,但正是有這種可能,才更叫他生畏,畢竟有的放矢可以預估,而漫無目的卻防不勝防。
之後的接觸,逐漸令他感覺自己面對的是一個老奸巨猾的敵手,王瑄明明比他還小幾個月,卻將他玩弄於股掌間,到最後,他徹底淪為供王瑄解悶的傀儡……
不過眼下一切都還沒開始,王瑄再怎麼狡猾,畢竟還是個乳臭未幹的毛小子,真要槓起來,那小賊豈是兩世為人,又對其知之甚詳的一代開國帝王的對手?
沉吟半晌後,司馬潤拿捏出個淡定笑容:“本王倒是記得,十一郎有言在先,你的發妻,必將是這人世間獨一無二的奇女子!可這世間又有幾人擔得上一個‘奇’字?是以本王一直認為,美色於你,無非過眼煙雲,所謂‘奇女子’亦不過是敷衍王公與一眾長輩的託詞。”
這司馬潤,想一陣兒,講幾句,和他說話太費事,窮極無聊的王瑄開始自斟自飲,聽完司馬潤這番話,略略抬眼看過來:“哦?”
司馬潤回以“為你考慮”的和善笑容:“誠然,以賢弟立場,哪怕再多不滿,成親也是不可避免的,世人皆知,琅琊王氏的主母,可不是等閑女子能夠勝任的,愚兄陋見,虞氏阿濛甚好,然則她遭遇此等變故,前途未蔔,即便可以轉危為安,但畢竟有過‘風光大嫁’,萬萬配不上賢弟。”
王瑄笑笑,低聲咕噥:“也不知哪裡的‘世人’,竟比我這當事人還清楚。”
司馬潤幹笑兩聲:“擺在明面上的事,哪個不知道?”咳了咳,緊接著又跳回先前話題,“好在還有一位各方面條件都比虞濛更勝一籌的謝氏阿菀,如今桓昱下落不明,偏寵謝菀的謝公必定借題發揮,趁機退掉這門婚事,是以王謝兩族還是大有機會結成秦晉之好,如此一來,皆大歡喜。”
原以為他的勁敵是桓昱,不想王瑄比桓昱更難纏,權宜之計還是把謝菀塞回給王瑄好了,那邊給謝家一個順水人情,這頭也擺平虎視眈眈盯著他愛妻的狼崽子——他的阿戧很驕傲,哪怕王瑄再有地位,也不會自降身價去給人家做小妾。
雖說王瑄會被謝菀刺激到改變心性,但這期間還有十幾年的安定期,足夠讓他追回衛戧,此後他會全心全意對她好,他們夫妻同心,其利斷金,還怕王瑄這個陰險小人?
沉默聽完司馬潤的自說自話,王瑄淡笑以對:“多謝殿下關心,然,十一的姻緣之事,已有定數,便不勞殿下掛懷了。”
被毫不留情面地駁回,司馬潤臉色沉下來:“賢弟的姻緣——莫非是指衛校尉?”即便王瑄和衛戧的關系早就明朗,可先前司馬潤是無論如何也不想承認的,這會兒委實是急眼了。
王瑄坦然道:“正是。”
這個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回答,讓司馬潤難以接受:“賢弟莫不是認為,你的姻緣只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
王瑄低笑一聲:“十一無意納妾。”表情真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