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衛戧移步的瞬間,司馬潤終於出聲:“戧歌,你不瞭解王十一郎。”
又是老生常談的車軲轆話,聽得耳朵早已生繭的衛戧心理性反胃,她撇撇嘴,漫不經心的反諷:“難道殿下就瞭解他?”
司馬潤一噎,當真瞭解,又豈會敗得一塌塗地?但至少已經重頭來過,他相信自己積了兩世的閱歷不是那個黑心爛肚腸的黃毛小子所能比擬:“至少比你瞭解。”手握成拳,遮在唇邊咳了咳,語重心長道:“他或許會成為門閥的‘佳婿’,但絕對不是你的‘良人’,他甚至算不上是一個人……”
後面的話被衛戧打斷:“殿下所言,下官謹記,然下官尚有許多要事亟待解決,若殿下再無其他吩咐,請恕下官先行告退。”有一點真被司馬潤給說著了,那就是現在的“王十一郎”的確算不上“一個人”,所以也沒什麼好和他爭辯的,惹不起就躲唄!
當然,盡管挖空心思製造機遇,可還是和她漸行漸遠的司馬潤,難得的獨處,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她,敏捷的移動身形擋住去路:“等等——”
衛戧蹙眉抬頭:“嗯?”
心裡頭壓著姓王的那番話,堵得真難受——說得好像他比自己更瞭解衛戧似的!盡管明知言之有理,卻還是不能服氣,斟酌片刻,端起架子:“本王今次這樣幫你,你要如何報答本王?”
衛戧眉頭擰得更緊:“報答?”
司馬潤慎重其事的點頭:“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要瞞過戴太守,可不容易呀!”
衛戧抬手,用食指搔搔額角,貌似一臉不解道:“咦,殿下這話是怎麼說的?不過是尋常的家屬探監,怎麼扯到人命上去了?”
跟他裝糊塗?不過這個模樣真是可愛,印象中除去醉酒之外,幾乎就沒見到過她類似的表情,是什麼原因……腦子裡突然蹦出一句“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心一揪,眼睛眯起來——因為王十一郎!深吸一口氣,上前半步,幾乎貼上她,低下頭咬牙輕聲道:“七日斷腸散。”
衛戧退後兩步,將距離拉開:“哦,下官只是與家姐開個玩笑而已,殿下何必當真?”
司馬潤緊跟不放,再次縮短距離:“玩笑?”
他個子很高,又以居高臨下的壓迫之勢將衛戧控制在可輕易掌控的範圍內,讓淪為包圍圈內獵物的她倍感不適,也懶得再虛應,毫不給面子的大步後退:“殿下公務繁忙,對於這種小事,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待到七日之後,一看便知。”突然想到什麼,眼神裡洩出一絲嘲諷:“當然,犯婦年紀尚輕,承受能力遠不及其母,若熬不過恐懼而生出什麼意外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殿下可以先行請位醫者過來檢視一番,不然犯婦出現什麼差池,大約會給殿下及戴太守平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這一席話令司馬潤再次陷入沉默,許久後,無可奈何的嘆息一聲:“戧歌,你真是變了。”
衛戧看著滿天繁星,淡淡道:“或許吧。”
前世那麼多人負了她,也沒見她怎樣報複;今生背叛尚未開始,她已經毫不留情下狠手……他沒有忍住,到底問出來:“是因為王十一郎?”
衛戧收回視線,對上司馬潤:“看來殿下並無緊要公務……”
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讓她繼續說下去,還怎麼挽留,司馬潤及時截住她的後話,並配合的變換話題:“本王尋你來此,雖非為公務,卻也有要事相商。”
衛戧告訴自己稍安勿躁,反正王珏就在不遠的地方等著她,諒司馬潤也玩不出什麼過火花樣:“何事?”
司馬潤幹脆直接的:“推掉和虞氏的婚約。”
衛戧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斜睨司馬潤:“那可是聖上賜婚,不日便要親迎,豈能兒戲般的說推就推,難不成殿下希望下官攤上欺君之罪——好借聖上之刀鏟除不識時務的下官?”
司馬潤露出受傷表情,低啞道:“你是女兒身,卻要迎娶同為女兒身的虞氏阿濛,本就是欺君之罪。”
衛戧抬腳就走:“那殿下就到聖上面前去參我一本吧!”在這方面,她心裡有數,就算惹得司馬潤怒不可遏,可尤善隱忍的他也不會意氣用事的做出什麼損人不利己的過激舉動,畢竟要是那麼做,很有可能同時得罪王氏、桓氏和虞氏,得不償失。
行經司馬潤身邊時,他突然展臂攔腰截住她:“我錯了。”
衛戧退後一步,避開和他的肢體接觸,側臉看他:“嗯?”
司馬潤攢出一個笑來:“你沒有變。”
衛戧打算繞過他手臂:“不知殿下在說什麼。”
司馬潤瞬間閃身到衛戧正前方:“所謂的賜婚,本就是一筆糊塗賬,聖上也已知錯,所以早在事件之初,想要推掉,實在很容易,你之所以遲遲沒有行動,完全是在顧慮虞氏阿濛罷!”原來他身手了得的超出她的想象。
衛戧沒承認也沒反駁:“此事與殿下無關。”
司馬潤兀自繼續:“只因為她對你好,所以毫無原則的滿足她的任性要求,戧歌,這樣繼續下去,你要把自己的幸福安放到何處?”
衛戧理所當然道:“自有王郎在。”
司馬潤嗤之以鼻:“以王十一的心胸,認定的所有物,豈會容許他人分享。”笑了笑:“就算是女人也不行。”
衛戧反唇相譏:“但‘心胸狹隘’的他卻放心的讓自己的‘夫人’跟著時時刻刻想著挑撥我們‘夫妻關系’的所謂‘摯友’單獨相處。”
又在不知不覺間陷入圈套,那個該死的壞小子!
衛戧嘗試繞過再次被噎住的司馬潤,結果還是沒能成功,口氣頗不耐煩道:“殿下——”
“好,我們暫時不說王十一,單說虞氏阿濛,貌似溫柔嫻雅,可畢竟出自虞倫,從小接受的教育使然,令她逐漸喪失自我,就算眼前對你好像還不錯,可一旦涉及到家族利益,她甚至能毫不猶豫的犧牲自己,把這樣的女人接到自己身邊,無異於引狼入室,望你三思而行。”
司馬潤講得有心有意,衛戧聽得沒心沒肺:“多謝殿下好意,下官銘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