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門這一日,除了鬱暖兄妹倆,全家都心情甚好。
南華郡主自不必說,看見女兒氣色稍好,她這心裡頭比用了甚麼仙丹靈藥都受用。
而忠國公則是發現,女婿對於書畫的見解頗為犀利卓著,許多思路看法,皆能與他相應和,又思及他還是沈大儒的弟子,心中的成見便放下大半。
鬱暖是看著忠國公的臉,從剛開始的陰雲密佈,到雨後初霽,至最後陽光明媚春回大地,笑成一朵喇叭花兒的。
她覺得,忠國公是個很……簡單的人,大約在他的心中,深懂詩詞書畫的男人一定是個好男人吧?
所以他和女婿都應該是好男人。
鬱暖無話可說,只能默默坐著,腦袋裡不知在想甚麼,一張臉仍是蒼白的,纖長的睫毛輕垂,瞧著還挺乖順。
她沒說過一句話,用沉默來表示自己的抗拒。
不過可惜,她的抗拒心情沒什麼人接收到,都覺得她可能是身子太柔弱,或許有些累了,正魂遊天外。
於是全家人,除了看著她把藥喝完,又吃了兩顆蜜餞,便都沒怎麼管她,襯憑她去。
這一整天下來,周涵輕松地把鬱家人對他的態度和印象,又往上提了整整幾個檔次。
直到黃昏時,忠國公對女婿的印象,已經從沉默寡言出身不好的庸人,變成了一針見血銳利話不多的大才子,簡直滿面紅光,只當自己又添了一個兒子。
鬱暖之前疑惑的送禮問題,也被男人輕描淡寫帶過。
畢竟誰也沒伸頭進臨安侯府的庫房裡翻看,見他如此坦然直誨,便無人有更多的想頭,反倒覺他內斂不張揚,又極重視鬱暖。
忠國公豪氣幹雲,回了整整一馬車的禮兒,當然,這些是很早便準備好的,不論女兒女婿準備甚麼,他的東西絕不能次,只是後頭又添了幾樣難得珍奇些的物件兒,只作回報了。
為了不崩人設,這一整日,鬱暖的臉是板得很了,待離開時,都不見絲毫笑意,像是旁人欠了她幾萬兩黃金,瞧人的眼神都是冷冷的,似個小怨婦。
然而,孃家人沒一個哄她的。
也不是不疼她,只是覺得罷,女兒到底出嫁了,若是面色一沉,孃家人便湊上去哄,那是要把女婿的臉往哪裡擱?
而且,這女婿罷,原先瞧著很是一般,沉默寡言,長得也十分普通,只這一天下來,便叫南華郡主夫婦也看出,他對付鬱暖可真是很有一套。
也不曉得他是怎麼做到的,只淡淡一眼,阿暖便乖乖坐著不敢亂作,眼淚水都能抽抽噎噎摒回去
男人給她夾點什麼,小姑娘睜大眼看看他,卻也只乖順地埋頭吃掉,全然不似從前在閨中那副,挑肥揀瘦動不動便要幹嘔流淚的模樣。
看來,這夫妻姻緣,還是老天安排的好,換個旁人家的公子,還真未必能把她治住。
自然,南華郡主幾人怎麼想,鬱暖是不曉得,但離了家之後,她便也稍稍好受了些。
若她沒記錯了話,在和鬱大小姐成婚之後沒多久,戚寒時便要最後著手,處理掉崇北侯了。
這個節骨眼上,大約他也沒什麼時間與她多折騰,應當會留給她許多喘息的機會。
不說她的結局如何,但至少在去世之前,她還能夠有段空閑日子過,不必整日與他相對。
他自少言冷淡,只她卻成日心肝兒顫著心驚肉跳的,實在不怎麼好受。
這趟鬱暖總算不曾料錯。
歸了臨安侯府,他便準備離開,幾乎一刻也不曾多歇息,也不曾與她說什麼由頭,只道近期暫不歸家。
其實他大可不必同鬱暖說,在她看來,以他們二人現下的關系,實在是有些無話可講,即便他離開大半年,或許她都沒什麼感覺,反倒會有些雀躍,這倒是真的。
鬱暖也只是從榻上翻個身,冷冷淡淡嗯一聲,便沒甚麼反應了。
男人卻把她捉進懷裡,任由她扭身蹬腿掙紮,恍若不知,卻慢條斯理道:“等為夫歸來,便帶你去看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