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時已經沒有時間瞭解更多細節了,眼看宵禁時分,李聞溪再執意不走,這幫衙役手裡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她匆忙收拾了薛叢理留下的東西,上氣不接下氣地飛奔,趕在鼓聲響起時,回到了家。
這一夜,兩個孩子翻來覆去無法入眠,有種惶惶不可終日之感,那是顛沛流離時留下的後遺症,家中無親長,日子可太難了。
雄雞破曉時分兩人才勉強眯了一會兒,等到晨鐘響起,李聞溪強迫自己起來,用冷水洗了把臉,順手抹均灶灰,她一張臉生得太好,哪怕做男裝打扮,也很惹眼,灶灰勉強能遮掩幾分豔色。
等到換上一身補丁少些的粗麻衣,她狠了狠心,將家裡三十個銅板的積蓄全拿出來。
從巷子口花一文錢買了兩個雜麵饅頭,留下一個給薛銜,她鎖上院門,快步向山陽縣衙走去。
山陽縣是淮安府的附郭,一般的小案子自是不會驚動府衙。
到了衙門口,李聞溪先擠出三分笑,長揖一禮,一口一個官爺叫著,扣扣搜搜塞過去五文錢,好話不要錢似地求個不停,這才得以進了縣衙大門。
到了大牢門口,再如法炮製,兩名獄卒各塞十文錢,終於見到了正主。
薛叢理除了略顯頹喪,下巴掛了一圈青茬,身上沒有被拷打過的痕跡,還好還好,不幸中的萬幸,來之前真的擔心薛叢理被屈打成招。
前世薛從理躺在血泊中的樣子,與此時他鮮活的身形重疊,讓李聞溪的眼眶微微泛紅,她吸吸鼻子,努力不流露出異樣。
“您怎麼來了?”一聲舅父還沒叫出口,薛叢理先抬頭看到了她,嚇得立刻從草墊上跳起來:“這地方,豈是您能來的,快回去快回去!”
“您來得,我為何來不得?”李聞溪壓低聲音,還真偽裝出幾分少年變聲期的沙啞:“我是您的外甥。”她連忙使眼色!
這牢裡還關著七八個犯人呢,隔牆有耳!對著個小輩用敬稱如何使得?
“舅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您怎麼能攤上命案官司呢?”天天在大街上安安靜靜寫幾個字都能殺人?
“還不是這狗東西害的!”薛叢理朝著對面的一間牢房關著的中年男子吹鬍子瞪眼。
能讓一個文人爆粗口,顯見得氣得狠了。
對面的中年男子淡淡捋了捋鬍子,一言不發地背過身去,看都不看薛叢理一眼。
薛叢理氣得跳腳:“他一個遊醫,學藝不精,開的藥有毒,害死了人,關我什麼事?”
“我不過就是替人寫了份藥方子,當時他也在旁邊看著,我親耳聽見他說,砒霜半錢,一字不落寫上去,現在病人被毒死了,他翻臉不認,非說是我寫錯方子害死人!”
“合著寫張方子掙你銅板兩個,還得拿條命去賠?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可笑我清清白白了一輩子,從未曾為非作歹,臨了臨了,要揹著殺人犯的名頭!”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薛叢理現在一頭碰死的念頭都有,要不是實在放不下家中的兩個孩子,昨天晚上他就一死以證清白了。
“舅舅,先吃點東西吧。”李聞溪趕緊將饅頭遞進去:“縣尉大人可曾過堂?”
“還不曾。”薛叢理也是餓得狠了,三兩口將饅頭吃完,這大牢裡的朝食就一碗能照人的黍米粥,還帶著股黴味,吃下去只會讓人更餓。
昨日事發突然,臨近收攤之際,薛叢理已經準備歸家了,突然被幾個五大三粗的差役拘來縣衙,嘴裡嚷嚷著說他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