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離開戰場,在外遊蕩一夜,第二天清晨,秦月明就收到了戰報。燕軍近乎全軍覆沒,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不過比起燕軍的傷亡,他們自己士兵的死傷可以小到忽略不計。
“你是從哪找來這麼多人的。”白彥湊過來看戰報。秦月明索性毫無保留直接遞給她。
揹著受傷的手,腰背挺直,頗有將軍的氣派。他踱著步子“這些人有很多都是狼煙人,他們有的戰敗,有的在訓練中失敗,總歸都是要被處死的命,我若是有空就做一個順水人情,去刑場的路上把他們救了。”
“紀狼帝殘忍,所有士兵都終日活在恐懼之中,我雖然救不完所有的不幸者,但也算是給了很多人活下去的希望,加上我的身份是紀狼帝的兒子,也有繼承皇位的資格,久而久之,我幾乎控制了整個狼煙國的軍隊。”
白彥走累了,背靠一棵大樹坐下。從前以為秦月明不過是聽從紀狼帝的調派,卻不曾想過他暗中做了這麼多。這個少年擁有絕世武功,天下劍法都能由他展現,手中還已經握住狼煙國的軍隊,幾日時間能輕松調集如此多的人馬。
他不需要用武器威脅任何人,他的善心是最大的利刃,保護著手下人,也能一下刺穿敵人胸膛。戰爭結束,秦月明命人將所有剩餘軍餉分配給那些,戰死沙場的兄弟的家庭。還欲親自寫信說明情況,讓他們的家人知道,自己的親人並非無緣無故而死,他們為榮譽而戰,為換來一片祥和而亡。
這樣的秦月明,如果不是幫助自己,只要再等些時日,等到如今天下三個皇帝都坐不住,開始無休止爭鬥的時候。他只需要守在紀狼帝身後。等狼煙遭遇重創,作為黃雀,發動一場大型兵變,就能將整個狼煙國攬於懷中。
“其實你知道的吧,只要不幫我,再過些日子,你就能成為狼煙國的皇上。”
秦月明歪頭,莞爾一笑,那個笑容如此清淡,優雅。“我從來就沒想當皇上,送給我都不要,更不要說自己爭取。”
“為什麼?像我這樣曾經以洗衣做飯為全部生活,打算一輩子伺候夫君,毫無志向的女人,都對皇位有追求。你從來都沒有嗎?”
“沒有。”他搖頭“我救他們不是為了讓他們聽信於我,只是不想看那麼多人家破人亡。於我而言,如能平淡過完此生,大概就是福氣。我的人生太艱難,也太難受了。”
白彥止不住心疼,看向秦月明。那個少年還是意氣風發,他清亮的眼神帶著慈悲,誰能料到這份善良並不是在富足與愛中成長起來,而是經過千難萬險,渡劫成仙。
秦月明被白彥盯得難受,仰面靠在她肩膀上“以後我能負責在家裡什麼都不幹嗎?朝堂鬥爭太累了。”
“你以後想幹什麼幹什麼,睡覺睡到自然醒也隨便。”每個人追求不同,何來要求男兒須有淩雲志,女兒必須柔情賢淑,追自己所求,棄自我所嫌,百年之後不後悔就是完美一生,至於蓋棺定論,那是後來者閑著無聊。
“如果你們秀恩愛結束了,我能問一句,現在去哪嗎?”燕彤始終閉著眼睛,不想看眼前兩人卿卿我我,分不開的樣子。
“如今肯定不能立刻回燕都,燕軍全軍覆沒,你們現在回去皇上肯定要問罪,倒不如等幾天,所有人都以為你們已經死了的時候,在來一個奇跡現身。那個時候燕王應該沒有那麼生氣。”
回到秀麗需要十幾日,可是現在秦月明就要九龍冰草入藥緩解病情,最近的地方是緣花寨,現在倒不如去那裡躲一會。
“走吧,我跟著你。”白彥站起身,也將秦月明從地上拉起來。
此路並不算遙遠,但是卻極其繞,走了很久以為走回原地,卻看到新的一條路突然出現在面前,又往前走。誰知道走到條死路上,可朝旁邊看去,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條羊腸小道在山崖下蜿蜒曲折,朝雲彩上延伸。
這到底還是人間仙境,藏匿在世人絕對不可能發現的地方,就算是來回走幾遭,也不一定記得清楚來路。到底是這個緣花寨在飄,還是人在江湖漂。
“小鬧。”秦月明站在石碑前朝天上喊了一句,天空中馬上出現上次見過的老鷹。俯身朝三人飛來,順滑的羽毛劃過頭頂。
“小鬧。”白彥趕緊閉上眼睛,制止小鬧的頑皮。
小鬧在頭頂盤旋,隨後朝前飛去,分明是帶路的意思。
緣花寨還是那個緣花寨,所有人與世無爭,過著自給自足的幸福生活。田地中農作物長得茂盛,街市上叫賣聲不斷,百姓安居樂業,沒有皇上,沒有任何領袖,他們憑借約定促成的規矩,世世代代再次繁衍生息,永垂不朽。
子書先生同第一次見面一樣等在路口,看到秦月明回來,佯裝生氣的說“你小子還知道回來,看到漂亮姑娘,來了個不辭而別,連張紙條都沒有留下。”
“我知道師父本事大,自然沒有留下什麼紙條,看來師父果然放心徒弟在外面闖蕩啊,都不來找我。”
“為師不僅知道你在外面闖蕩,還知道你幹出來的各種好事呢?索性這次受傷不嚴重,你安心躺幾日,為師看看你的病情怎麼樣了。”
說著伸手探想秦月明的手腕,那完全不穩定的脈象,讓子書先生皺了眉頭。這孩子本身命不久矣,加上過度操勞身體比剛剛墜崖還要虛空,他這根本就是在等死。
“師父。”秦月明看懂子書先生臉上表情,輕輕拿開他的手,“師父給我配點藥吧。”
“你這個小子。”指關節在秦月明腦袋上敲了三下“好好喝藥,最近不要亂跑。”如果還想多活幾日,就老老實實休息,否則怕是連一個月都撐不住了。
白彥心中困惑,問子書先生“他怎麼了,哪裡不好嗎?”
看來這個小姑娘是完全不知道秦月明的情況,子書先生搖搖頭,幫著秦月明撒謊“沒有什麼不好,就是太累了,最近你也好好看著他,不要讓他亂來。”
“沒問題,我最近絕對不讓他亂來,每天都讓他好好睡覺。”聽說秦月明只是累了,白彥鬆了口氣。
“好”秦月明剛說完,就感到頭腦眩暈,整個天地都在晃動,那不是地震,因為倒下的只有他一個人。
面前三個人影都在晃動,他們在問什麼,在喊什麼,他一概聽不到。只覺得身體一點點變得冰涼,胸口這幾日已經熟悉的疼痛又返上來,讓他完全不能動作。只是無助蜷縮起來,成為在母體中自我保護的嬰兒狀,那是人類生來最難以更改的保護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