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滴調了慢速,要早上八點才注射完,泰太設定了七點多的鬧鐘,震動,壓在枕頭底下,希望到時候不要吵醒由淺。
泰太最後一遍確認由淺的點滴針頭、流速等等都沒有問題,才安心地側著身子躺下來,也退到一邊,兩人中間留下半人寬的縫隙,他們反而像是病床旁的兩根欄杆。
由淺往中間移了移,順便攬了一把泰太,將後者也往中間帶。
“快掉下去了。”由淺解釋道。
“哦……”
泰太原本是對著由淺的,離得不遠不近,能看清由淺平躺著的半張臉,現在靠得更近,能聞到青草味洗發水、沒來得及清洗的白襯衣上的火鍋香料以及之前給手背面板消毒時塗抹的碘酒味。
氣味交雜,這樣近地去嗅別人身上的味道是件十分私密的事,泰太沒緣由地有些害羞,雖然在診室裡每個床位都拉著簾子,實際上這個時間也沒什麼人,泰太卻覺得自己像是在被人注視著,莫名羞恥。他甚至想起在x市看到的濕漉漉的由淺。
想要轉身的時候,不小心蹭到由淺的手臂,熱度上升到臉,聽見呼吸、心跳,連走廊裡走動的聲音都減弱,胸腔裡打鼓,向住進一隻小獸。泰太暗自念:“好吵啊。”擔心由淺會聽見,又認真地思考著之後是否要檢查下心髒。
——每次和由淺躺在一起的時候都會變得很奇怪,像是出了什麼問題。
但如果是普通人的話,能這麼近距離地看到偶像大概會尖叫,所以自己只是心跳快了些,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兩種想法在泰太的大腦裡交錯,勾勒出更複雜的形狀。他想起自己小號的微博名,想到太太的煩惱的留言,想到由淺之前發的微博……但他僵直著身體,不敢去拿手機,怕床板發出聲音影響由淺休息。
如果能完成目標就好了,在不給由淺添麻煩的情況下。
雖然目前已經添了很多麻煩。
泰太思考著這一路上一直和由淺呆在一起,相處下來發現他雖然看上去很冷漠,但意外是個十分溫柔的人,考慮他的心情、照顧他的感受、即使他睡相不好,由淺第二天起來眼下掛著黑眼圈,也不會抱怨,反而跟他說:“你很安靜。我睡的很好。”
泰太這樣回想著,心跳的節奏慢慢緩和下來,終究感受到了睏意。
第二天早上攝像來拍攝,剛好碰上護士來拔針。由淺已經醒了,泰太還在睡,兩撥人推門進來時,由淺在唇邊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們放低聲音。
護士愣了一下,下意識道:“旁邊有空床的……”
攝像大哥手疾眼快地拽了她一把,然後也不等護士反應,放低了聲音說:“我們得拍一段兒,你看……你們等會兒回酒店嗎?”
“嗯。回。”
攝像師也沒明白他這個“嗯”是指可以拍,還是回答他後面那句話。小護士懵懵地走過去給他拔針,攝像師一咬牙,開了相機蓋子開始找角度拍,想著大不了後期再給剪了,反正由淺還是沒有叫泰太起床的意思。
他挑著角度,怎麼都會拍到床上平躺著睡覺的泰太,單人病床,他佔了能有三分之二的面積,由淺半坐著,上半身有一半都是懸空。
攝像大哥在心裡哇哇大哭:這是什麼人間真情啊……
護士幫由淺拔掉針頭,輕聲詢問他有沒有什麼不適感。由淺搖搖頭。她便接著囑咐他最近吃點清淡的東西,醫生開的藥先吃一天,看後續情況決定是否要繼續服用,如果有問題及時就醫,然後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期間泰太大概是聽到聲音,哼了兩聲,轉了個身。
房間內的幾個人瞬間如臨大敵一般僵直了身子。
過了一會兒,由淺才開口回:“謝謝。我們能稍微再呆一會兒嗎。”
護士笑了笑,“可以,我們院平時沒什麼人,床位不是很緊張哈哈哈。”
“謝謝。”
護士走後,攝像師大哥也打算收拾收拾收工走人,不打擾他們倆休息,剛合上攝像機的鏡頭蓋,泰太就哼唧著伸著胳膊睜開眼。
剛睡醒的人意識還不大清醒,轉了個身朝向由淺,又往由淺的胳膊處蹭了蹭,額頭抵在手臂處,唸叨著:“好香啊,想吃火鍋……”
攝像大哥:“……”
他心裡想的是“走還是不走”,表現在行動上就變成了一隻腳在門外,一隻腳在門內僵持不動。
由淺稍微幫他理順了下頭發,“等下去吃。”